第71章 第七章 葬禮 第4節(1 / 2)

終於到了客運總站,伯素下了車直奔大廳。大廳裏稀稀落落幾個人,這讓剛剛經曆了春運的伯素懷疑到錯了地方。他買了上午9:30的車票,居然是5號。“看來人真是不多。”伯素暗自高興,繼而卻又擔心了起來:“這馬上就到點了,能按時發車嗎?”邊想邊往右直奔安檢儀,走到跟前才發現履帶根本就不動,他也樂得節省時間,直接進了候車大廳。大廳裏隻有寥寥數人,想起春運時數條候車長龍的情景伯素真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他先是向左後又向右搜索著檢票口上方目的地名字,找了一圈才發現“陽翟”二字就在自己的正前方。伯素快速的走過去,把票遞給了旁邊懶洋洋的檢票員,她隻是看了一眼就把票還給了他,嘴裏嘟囔著:“往前走!”出得大廳,他就看見前窗玻璃上寫著“滎州-陽翟”的白色客車,門口有一個滿臉胡子的男人一腳蹬在車門的台階上正歪著頭認真的剔牙,直到伯素把車票遞到了眼皮子底下他才停止了掏挖,用捏著牙簽的右手抓起了車票,看了一眼便放到了另一隻手裏,伯素注意到那隻手裏還有幾張票:“對號入座。”伯素看他沒有把票還回來的意思,就問:“把我的票給我吧?”“檢完就給你了。上車吧,把包放到上邊的貨架上。”說著繼續低頭掏挖。伯素上得車來,看見司機正抱著一本書看的著迷,滿臉的肉隨著劇烈的笑抖動,讓他想起了村裏殺豬的屠戶。大約是感覺到了有人上了車,他收住了笑,眼睛也不抬的說道:“別瞎坐啊,對號坐!”說完繼續翻書。伯素在司機後邊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放好了書包坐下,抬手看了看表,發現再有10分鍾就到發車點了,掃視了一下車廂,此時車上才有五個人,不僅忐忑了起來。時間分分秒秒的走著,伯素期待著能多上幾個人,但是直到絡腮胡子跨上車也再沒有上人。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車居然發動了起來,車身慢慢的抖動著,發出了刺啦啦的聲響,伯素立刻高興了起來,瞧著絡腮胡子仿佛看見了天使。隨著車門緩緩的關上,絡腮胡子便斜靠在了門上,拿眼睛一個一個的瞅著車上的乘客。車子緩緩後退,出了客運站大門。伯素懸的老高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他順手翻開了拿在手上的《三國演義》看了起來。這是他回來時帶上的,卻一直沒有顧上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沉醉中醒來,發現車上已經多了好多人,望望窗外,發現周圍的樹和房子都是靜止的,這才知道車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表,已經10點了。站起身來趴在靠背上往後看,赫然發現“客運總站”四個鎏金大字就在眼前。原來這車出了站後就沒有再動彈。伯素騰地怒上心頭,直想破口大罵,卻找不到司機和絡腮胡子的身影。努力的向窗外找了半天,才發現了站在車頭的司機,一張大肥臉淹沒在他自己釋放出的煙霧中。老半天,絡腮胡子跳上了車,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男的嘴裏嘮嘮叨叨:“到底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就坐去高陽的車了。”絡腮胡子邊往後走邊說:“走走走,上車就走。”他的話立刻激起了車裏人的憤怒,就聽見他前邊一個男人大聲吼道:“咋還不走呢?都等了多長時間了?都快倆小時了。”其他人也大聲的附和了起來。絡腮胡子呲呲牙說道:“老鄉,咱9:30才出來,你可等了倆小時了?你看看你的表是不是壞了!”“我在站裏還等了可長時間呢。”前邊的男人不依不饒。“中中中,咱走還不中。”說著他朝車窗外叫了一聲:“姐夫,走吧。”煙霧中出現了一張大臉,嘴裏狠狠的嘬著煙屁,鼻子裏又冒出了一股濃煙將那大臉重新淹沒時,前方的車門終於打開,大臉跳進了車裏,車往下一沉,轟隆隆的發動了起來。車,繼續南行。伯素心情重新平複,把頭又埋進了書裏。

不知又過了多久,車再一次停了下來。伯素看看窗外,發現車停在了一個環島旁,從記憶中搜索了一下,他知道已經到鄶縣了。這時候絡腮胡子從車前伸出了腦袋,衝著後邊吼道:“哎哎哎,大夥都醒醒,這車不走了,都下去坐那輛車去!”說著用手往前一指。順著這一指,伯素看到斜前方停著一輛紅色的大巴車。車廂裏頓時不滿起來,有人大聲說:“你們怎麼把我們賣了呀?”其他人也附和著大聲質問,伯素啪的一聲合上了書,氣咻咻的瞪視著絡腮胡子。絡腮胡子滿臉的無所謂:“哎哎哎,別說的這麼難聽啊,啥叫賣呀。這車不走了,給你們換一輛不行啊?你們誰不想下去也行,跟我們再回滎州去。”說完挑釁的掃視著大家。聽他這麼一說,有人開始收拾行李,有人兀自嘟嘟囔囔的表達著不滿。絡腮胡子又說了一聲:“要下車就快點呀,下晚了那個車就滿了,沒坐了呀!”他話音剛落,伯素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抬手取了背包,慌忙往外擠。其他人也紛紛手忙腳亂起來,幾個人行李多點,站在過道裏一件一件的取,早被他擠得東倒西歪。路過車門口時,他注意到絡腮胡子眼裏滿含的嘲弄,心裏一陣慚愧、一陣懊惱,沒有注意還有一階台階,身子前栽差點摔個狗吃屎,幸虧他腿腳靈便,就勢往前一衝,到了要換的紅色大巴前才站定,早出了一頭的大汗。這車門口也站著一位滿臉凶悍的家夥,若無其事的看著狼狽的伯素。看他這樣,伯素上車路過他身邊時,故意甩了一下背包,背包重重的砸在他胸口,砸的他悶哼一聲,嘴裏罵道:“你慢點呀,沒長眼呀。”伯素冷笑著舉起右手向後晃了晃,算是道歉。這車空座位很多,就算那車上的人都上來了,還有少半的座位沒有坐滿,因此這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伯素眼睛盯著手中的書,卻渾不知看了些什麼,隻是憤怒的想:“怎麼還不發車?怎麼還不發車!”這怒氣越積越多,突然爆發了出來,衝著前邊大吼道:“到底走不走呀?!都等多長時間了!”聲音高的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拿眼睛緊張的乜斜著“凶悍麵皮”的動作。耳朵中卻傳來了前頭司機調侃的聲音:“呦呦,這是誰在叫喚呢?造反呢?”那“凶悍麵皮”也一哂道:“一個雞巴學生。”司機輕蔑的哼了一聲。伯素氣壞了,卻不敢再說話,心裏盤算著應該在酉椋路口找人打他一頓,他默默的算計著能請得動的人:“李永記?不知道在家不在。李長江更好,但是長江應該不會幫我這個忙。”轉念又一想:“要是有手機就好了。這時候我就給他倆打電話,要對著手機大聲的說‘永記,給我準備30個人,在酉椋路口等我,幫我收拾兩個人。’我看他倆怕不怕!肯定會求我‘小兄弟,別跟咱一樣,我錯了,馬上發車還不行嗎?’車上的人肯定會特別崇拜我。”正自美美的想著時,耳聽著嘈雜聲起,看窗外一群人瘋也似的跑來,原來又一輛車的人被“賣”了過來。這次人一下子就把座位全坐滿了,還有幾個人每座隻能坐在過道裏的加座上。坐在最前頭加座上的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嘴裏憤憤的嚷道:“不是說有座嗎?座在哪呢?”那“凶悍麵皮”厭惡的瞪了他一眼,說:“你坐的不是座位是啥?”這男人氣哼哼的說:“這也叫座位?這座位怎麼沒有靠背?你說你說。”看沒人理他,扭頭對著後邊的中年婦女狠狠的說道:“說不讓你下不讓你下你非得下,連個球座都沒有!”那婦女見他生氣了,嘴張了幾張什麼也沒說。看女人無話可說,他又扭回頭去衝著“凶悍麵皮”吼道:“退錢退錢!這坐的是啥雞巴車呀!”“凶悍麵皮”惡狠狠的說:“我勸你歇一會兒吧。我沒見著你的錢。要坐坐,不坐你下去!”那男人顯然是被他激怒了,騰地站了起來,也不顧背後女人扯他的衣服,用手一指“凶悍麵皮”說道:“恁媽的比,我就那不歇!你看你那逼樣,你讓我下我就下呀!”“呦嗬,上來一個有種的呀。”“凶悍麵皮”嗵嗵的走到他麵前:“你再罵一句!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呼死你!”那男人估計被他的目光嚇壞了,想向後退卻一屁股倒在了椅子上。“凶悍麵皮”踢了他一腳,低著頭紅著眼睛瞪著他說:“你信不信我把你從車上撂下去?!信不信?你再罵一句試試!”那男人嘴唇哆嗦著,目光躲閃著他凶狠的目光。“凶悍麵皮”冷笑著又用手推了一下他的頭,不料自己的頭也被猛的推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到那男人身後的女人早站了起來憤怒的看著他,他嘴角一揚,呦嗬了一聲,說:“行啊,夫妻檔啊。活膩了你?”那婦女身板一挺,說道:“嗯,我是活膩了,你弄死我呀!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又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說:“你紮這兒還是捅這兒?”這“凶悍麵皮”倒不知所措起來,前邊開車的司機這時候說話了:“算了,老二,別跟娘們兒家一般見識!回來吧。”“凶悍麵皮”趁機哼哼著回到了車門口,嘴裏大吹特吹他打過這個人打過那個人。那婦女看他走遠,才輕蔑的一哼坐了下來。伯素被這婦女的壯舉驚呆了,怎麼瞧她前邊的男人怎麼覺得窩囊,卻也多了一份“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悲哀。司機大概覺得“凶悍麵皮”比較尷尬,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問他:“聽說恁家咱姐咱姐夫弄了一輛軍車拉石子兒呢?”“凶悍麵皮”一聽來勁了:“啊,可不是。老掙錢!”“那沒人查?”“軍車誰敢查?活膩了!正兒八經的軍車。”“他們哪來的?”“咱姐說是咱姐夫的初中同學,聽說現在在許都團部當領導,他給弄得。”“那給他同學多少?”“對半吧。他就坐著淨拿錢。”伯素再無心看書,滿心裏都是對這個政府、這幫子齷齪官兒的憤怒,真恨不得自己立刻變為了朱元璋,搗毀這政府,抽了這幫人的筋剝了他們的皮!這個時候他對政治書上的宣傳更加懷疑,他不明白為什麼書上宣傳的那麼先進、那麼清白、那麼民主、那麼正確的領導者怎麼會把社會治理成這個樣子!讓這個國度充滿了腐敗和不公!有權有勢的高高在上、翻雲覆雨、腦滿腸肥,無權無勢的被踐踏、被忽視,想求一個豐衣足食而不可得!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每個國家都是這樣。“美國是什麼樣的?英國是怎麼樣的?日本呢?難道也是如此黑暗的吃人社會嗎?”他苦苦的思索著,腦海中卻是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