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喧囂,突然間就靜了下來,伯素倒有點不習慣了,他手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希望能再做點什麼,但是能做的真的不多了。爸爸已經躺到了床上,達和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院子裏隻有奶奶洗菜的嘩嘩聲。伯素轉了幾個圈,就進了灶屋,看媽媽把好多剩菜倒進一個盆子裏,就好奇的問:“喂豬呢?”媽媽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這麼好的東西能喂豬?去,給恁水存姨端過去。”伯素疑惑的看了媽媽一眼,問:“剩菜她吃嗎?”媽媽笑了笑說:“他們吃的還餮(音tie,意為“很厲害”)呢。去吧,到時候別忘了把盆端回來。”伯素答應著出了門,一直往北走就到了水存姨家。路過左義家門口時,看見欠姑從家裏搖搖擺擺的走出來,伯素就停下腳步,問她:“欠姑,今兒沒有去放羊?”她臉上一下子堆滿了笑,大腔說道:“今兒恁過張爺替我去了。你幹啥呢?”過張爺是欠姑的老公,左義叔的父親。之所以差著輩兒的叫,是因為欠姑和伯素家有親戚,好像欠姑她娘是伯素老老(指“爺爺的娘”)的本家侄女,順著伯素就該叫欠姑做“姑”。可是從街坊排輩兒,伯素該叫欠姑的老公-過張為爺,按照各自喊各自的老規矩,就這麼分著喊。伯素抬了抬手中的盆兒說:“給俺水存姨送點菜。”欠姑仰著下巴看了看,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說:“那中,你去吧。”說著來到溝邊,可可的往對岸看。伯素端著盆兒到了水存姨家門口,叫了一聲:“水存姨!”就聽見南屋門響,一陣踢裏踏拉的腳步聲,水存姨和素壽一陣風的到了他麵前,問:“弄啥呢素?”伯素把手中的盆兒遞到她麵前,說:“俺媽讓我給恁送菜呢。”水存姨馬上露出了一臉欣喜,連額頭的藥棉布都翹了起來,連忙雙手接過,素壽也湊了上來,把腦袋往盆沿兒一放,鼻管下的鼻涕差一點甩了進去,慌忙吸溜了一大口說:“哥,你又給俺送菜呢。那一大盆還沒有吃呢。”伯素淨顧著惡心呢,沒有搭理他,而是對水存姨說:“你把菜找個盆兒倒裏吧,這個盆兒我還得拿回去。”水存姨說著“中中”興衝衝的進了家,素壽尾巴似的也跟著走了。伯素耳聽得欠姑跟對麵的誰聊著什麼,也沒有在意,就等著拿了盆兒走人。等到水存姨拎著盆子出來遞給他,他扭頭要走時,就聽見對麵有一個老人突然罵道:“劉水存,你個孬種貨,你為啥封了俺的路?”伯素吃了一驚,抬眼往對麵看去,隻見對麵溝沿上立著一個6、70歲的老頭兒,斜披著一件綠色棉襖,雙肩頭和右邊口袋處露著白色的棉花,擰著眉、瞪著眼,右手食指朝這邊戳戳點點,原來是董財伯兒。他又大罵道:“你個孬種貨,你把俺的路封了幹啥?一條路挨著恁娘了個X啥了……”水存姨一蹦老高,雙手叉腰,幾步跳到了溝沿兒,右手食指點點著對麵的董財伯兒,嘴裏高叫著:“老董財、死董財,你不知道那條路對著俺家的大門呢,你不知道路衝了家門對家人不好?封了這條路你不會從下邊走?”素壽也一蹦老高,跟著叫罵:“老董財、死董財,恁媽你找死呢是不!”說著用手抹了一把臉,把鼻涕抹了一臉,順手在褲子上擦了兩把,繼續叫罵。愣怔到現在的伯素終於回過味來,衝著對岸大罵的董財伯兒說:“董財伯兒,董財伯兒。別罵了,別罵了!”老董財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左手向前攤著,說:“這是升水家的孩兒吧。你不知道孩兒,這個賴種是欺負我一個老頭呢呀,她把路封了我咋去那邊呢!”那邊欠姑也衝他招招手,說:“孩兒、孩兒,你不知道咋回事兒,你別管!孩兒孩兒,你趕緊回家吧,恁媽還著急著使盆兒呢。”說著衝對岸直眨眼睛。伯素登時語塞,不知道怎麼辦好,隻能衝著對岸喊:“董財伯兒,你先別罵,我叫俺媽出來。”說著一溜煙往家跑,身後罵聲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