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烏雲齊聊著，時間過得飛快。車燈早已熄滅，大部分人都已經昏昏睡去，她旁邊的大叔也把胳膊放在桌角，腦袋趴在上麵睡著了。鼻子裏發出沉重的呼嚕聲，像是協奏曲一樣和著他倆的交談，伯素和烏雲齊對視一眼，不禁都笑了。他低聲的問她：“你在大京是上大學嗎？”烏雲齊點了點頭輕聲說：“是。”“哪個學校？”“太行中醫學院，在魏榆。”“哦。”伯素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你呢？”烏雲齊看他不說話了，問道。“我是西北財大的。”“哦…”她揚著眉毛拖長了聲音答道：“好學校呀。”伯素一下子直起了腰板，舔了一下上唇才說：“好啥呀…”烏雲齊笑了一下說：“反正比我們學校好。你學的什麼專業？”伯素聽她拿自己學校和她學校相比，內心不滿了起來，皺了一下眉頭，思索著如何在母校的“臉上”多貼幾片金子，沒有聽到她的問話。烏雲齊看他怔怔的發呆，拿手在他眼前揮舞了一下，“誒”的一聲又問：“想什麼呢？”伯素從臆想中醒來，看了一眼她露出的虎牙，發現跟她的臉型並不是很相稱。“哎，你說啥？”“我問你…”烏雲齊用手指點著伯素麵前的桌麵，仿佛那就是他的臉，說：“你是學什麼專業的？”“信息管理與信息係統。你呢？”“我學的是中醫護理。”“護士？”伯素問。“是中醫護理，專門是一個學科，不是護士。”烏雲齊繃住了臉說，顯然是覺得貶低了她的學業。“有什麼區別？”她又翻眼看了伯素一眼，感覺不是在故意消遣她，鬆弛了一下神經，想了想說：“我們出來都是護師，是管護士的。”伯素似懂非懂的點著頭，目光看著麵前睡著的大叔。“你們宿舍電話是多少？”沉默了一會兒，伯素終於試探著問道。烏雲齊咬著下嘴唇想了一下，說：“035…”“等等…”伯素揮了一下手說：“我拿一下電話本記上。”說著就站在座椅上拿放在貨架的背包，好容易找到電話本和鋼筆，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才想起來剛才踩座椅的時候忘了脫鞋，不過他早顧不得那許多了，抬高了屁股問：“035，然後呢？”烏雲齊盯了他的眼珠子一眼，吸了一口氣說：“XXX。”看伯素記完了，遲疑著說：“跟你說一聲行嗎？”伯素一邊往包裏塞本兒和筆一邊問：“什麼？”卻不聽她再說話。伯素就抱著包看著她，拿眼睛詢問。良久，她輕輕的一笑，說：“沒什麼。歡迎你到我們學校玩。”那兩顆小虎牙露出了菏角一樣的尖頭兒，越發顯得調皮。她伸了一下懶腰，用手掌輕拍著打哈欠的嘴說：“困死了，我要睡了。晚安。”被淚水打濕的雙眼盯著他笑了笑，就趴在桌子上了。
伯素望著她滿頭的黑發出了一會兒神，想伸手摸一摸，終究沒有動手，卻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窗戶上的水汽很少，伯素能看見遠處不知是燈火還是星星的光亮。除了這點點亮光，四周全是黑沉的夜。火車就像盤古手中那刺向混沌的利劍，瞬間將天地刺穿，不過旋即那混沌又在劍後和左右密密匝匝的重合了起來，反而比原來更黑更重。偶爾能看見幾株黑影迅速的跑向後方，大約是鐵道旁的樹木。單調而黝黑的窗外讓伯素的意識也模糊起來，仿佛那重又聚合的混沌也將他包裹了起來一樣，他急速地滑向了夢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叫賣聲將他從美夢中喚醒，他抬起頭，右手動了一下，不料那胳膊突然鑽心般酸楚，像是有一股陳醋激流從手臂上射進了心裏，酸的他雙眼起淚，再不敢動一下。可是那醋仿佛連著嫉妒女人的心，無窮無盡的湧進他的身體，他直想一刀斬斷這條通道。好久，這酸才緩緩消退，換之以縫衣針輕輕的刺在右手五指指尖處的感覺，可是已經好受的多了。伯素突地抖動了一下中指，那酸唰的一下又出現了，隻是輕微了不少，好像得了病的豹子，嗖的一下竄出去的姿勢還在，隻是力道要小得多。然後他又抖動了一下中指，之後是其他四指，然後是手腕和手臂，到最後酸和刺都消失了，胳膊複舊如初。伯素睜開了酸澀的雙眼，看見烏雲齊旁邊的大叔頭枕在靠背上睡得正歡，隻是不停地滑向左邊或者右邊。烏雲齊側枕在右臂上，幾縷頭發被鼻息吹動，輕輕的抖個不停。車廂裏陸續有人醒來，打嗝放屁磨牙咂嘴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