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人吃牛肉,喝牛奶,說話做事牛氣衝天。然而,又有幾個人真正懂得牛呢?
我跟牛結下不解之緣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我正在讀初中,我們家養了一頭水牛,牛是生產隊集體的,我們隻負責喂養。我們家以前住在大洪河邊,後來搬遷到九龍鎮附近的黃泥堡。我們七兄妹連同父母和祖母,全家共十口人,基本上是靠我父親幹農活掙工分來養家糊口。因為是外來戶,所以常常被人欺負,我父親掙工分隻頂生產隊的一般婦女,幹同樣的農活也不能跟其他男人掙得一樣的工分,領導說我父親幹活數量還可以,但質量不行,所以隻能跟婦女一個等級。全家人要吃飯,父親沒辦法,隻得申請養一頭牛並且把養牛的責任交給了我。
那是一頭成熟的公牛,但幹瘦、枯澀,背脊骨挺得老高,毛色焦黃且淩亂還被塵土黏糊在一塊塊骨頭上,雙耳下垂,雙眼渾濁毫無神采。看到這頭牛,我就想起了我自己,想起了我們一家人的生活。我決心養好這頭牛,為我們全家爭一口氣。我把牛拉到河邊給它洗澡,用瓦片刮掉它身上的汙垢,拚命地割草來喂它。為了讓牛吃飽,我經常到十裏以外的八家崖以及大洪河邊去割草。炎熱的夏季,太陽毒毒地照在頭上,汗水不斷地往眼睛裏鑽,眼前一片模糊,一不小心,鐮刀就割在手指上,到現在為止,我左手有三個手指還清晰地留下了鐮刀的割傷。我把牛看得比自己還金貴,每天早晨或者傍晚,都要把牛拉到公路上去跑操,每天都要給它洗澡梳毛,還要定期給它清洗口腔。慢慢地,這頭公牛在我的精心喂養之下,改變了它原來的模樣:背長平了,毛發油黑發亮,尾巴和耳朵精神地搖擺和扇動,雙目炯炯,兩角鋒利,生產隊那些漂亮的母牛都向它送秋波、獻殷勤,有兩頭雄性蠻牛醋勁大發,結果被老公牛打得落花流水,其它弱小公牛,它一概不與爭鋒,一副牛大俠風範。歲末評比,我所養的牛毫無爭議地拿了第一名。
我至今還記得牛對著我笑眯眯的樣子,而且經常在夢中騎著我的黑水牛在寬闊的公路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