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怕”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共同的心理特征,人類正是在不斷戰勝“懼怕”的過程中發展和進步的。“懼怕”其實並不可怕。
因為懼怕黑暗和寒冷,人類發明了火,進而發明了電;因為懼怕狼蟲虎豹和風雹雨雪的襲擊,人類修建了房屋;因為懼怕遙遠,人類發明了輪船、汽車、火車乃至飛機;因為懼怕孤獨,人類發明了語言;因為懼怕遺忘,人類發明了文字,進而又發明了電腦;因為懼怕混亂,人類發明了種種法律以及執行法律的一係列機構。可以說,人類文明的每一項成果,都是在“懼怕”中孕育和誕生的。
與其說人們在努力地實現自我,不如說人們懼怕喪失自我:與其說人們需要崇高和偉岸,不如說人們懼怕渺小和平庸;與其說生命需要燃燒,不如說生命懼怕腐爛和消失。所以說,“懼怕”是創造的動力和源泉,“懼怕”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一代名臣魏征說:“念高危,則思謙衝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懼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此話可謂深中肯綮。
喪失了“懼怕”就會產生瘋狂,拋棄了“懼怕”則拋棄了做人之根本。一代暴君秦始皇、法西斯頭目希特勒、殺人惡魔張君,當代巨貪成克傑、胡長清等,他們逆情悖理,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置人倫法紀於不顧,實在是膽大包天,但最終均未逃脫可悲的下場。
其實,誰都不可能徹底摒棄“懼怕”,要麼坦誠而清醒地麵對,要麼冷靜而理智地解決,這是絕大多數人的態度;要麼就用更加瘋狂的舉動來掩蓋內心深處的恐懼,如秦始皇、希特勒、張君、成克傑、胡長清之流,我敢說他們比任何人都懼怕真理、懼怕正義。
高山懼怕平坦所以巍峨,大海懼怕沉寂所以澎湃,江河懼怕停留所以滔滔……
承認“懼怕”需要膽略和氣魄,戰勝“懼怕”更需要超人的睿智和執著奮進的精神。
“懼怕”是高曠的境界,是豁達的心胸,是正確處理自身與外部環境之間關係的審慎與從容,是深諳曆史、洞察現實、明悉未來的機智與敏銳。
學會“懼怕”,你便擁有了成熟與堅強,擁有了衝破心靈黑暗和生活迷惘的光和力……
茅草
我突然又想起茅草來。
詞典對茅草作如下解釋,“茅草:白茅一類的植物。”我對這個解釋不甚了然,於是又查了“白茅”,辭書曰:多年生草本植物,春季先開花,後生葉子,花穗上密生白毛。根莖可以吃,也可入藥,葉子可以編蓑衣。也叫茅。我也不知道詞典解說的是否我心中的茅草。我心中的茅草是長在田背坎,土路邊,葉子碧綠朝上,很懂得謙讓的一種頑強而本分的植物,她的莖在泥土裏,葉子伸出空間與萬物眾生分享一點陽光雨露,她有秧苗的翠綠,但沒有秧苗一樣的金貴,秧苗備受農人的關愛與嗬護,所以非常嬌氣和柔弱,茅草則常遭農人鋤與鐮割刈和腳板的踐踏,它隻能憑自身的堅忍悲壯地活著。植物與植物正如人與人是沒有辦法去比較的。
今天我讀了俞紫芝和蘇洞的《詠草》詩。自然就想起了茅草。俞紫芝詩雲:“滿目芊芊野渡頭,不知若個解忘憂?細隨綠水侵離館,遠帶斜陽過別洲。金穀園中荒映月,石頭城下碧連秋。行人悵望王孫去,買斷金釵十二愁。”不知紫芝是不是寫的茅草,但見王孫金釵隨風飄去,困窘如茅草者是否稍有釋懷?蘇洞《詠草》詩曰:“天涯隨意綠匆匆,隻與牛羊踐踏空。挽著便堪供藥味,誰令汝不遇神農。”我相信老洞寫的一定是茅草了,不遇神農是她的宿命,茅草又怎堪與命運抗爭!
辭書說茅草的根莖可以吃,也可入藥,葉子可以編蓑衣。不知曾以茅草根莖飽肚治病者,以及身披茅草蓑衣遮雨擋寒者還記不記得茅草。
我至今也搞不明白,在萬紫千紅的春天,茅草為什麼頭頂上密生白毛?
我之所以經常想起茅草,是因為我也有茅草一樣的人生,我也時常忍受牛羊踐踏的錐心之痛,獨自在金穀園外、石頭城下徘徊。我什麼時候能像茅草或別的草一樣“碧連秋”或者“天涯隨意綠匆匆”呢?我隻感覺到我的思想感情之湖日漸幹涸,生命之河行將斷流。我知道在我沉淪沮喪之時,春天應時而來,茅草又在萬紫千紅中白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