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忽然梗上了莫名其妙的東西,一瞬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好樣的,草食動物……
竟然敢放他鴿子……
原來他等了這麼久,都是自作多情?
原本不願意相信這些的雲雀,再一次被殘酷的現實衝擊了。
原來有些東西,離開的太久,彼此的羈絆也就慢慢地淡了。
可是他居然一直等了這麼久。
真是諷刺。
原來這些年她不回來,是因為自己已經在中國安家了嗎?
那麼她之前問他願不願意等她,都是隨口說說拿來逗他玩的嗎?
真是該死的草食動物。
雲雀忽然有種想要摧毀世界的衝動。
——因為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違反了風紀。
“那個……”麵前的少年打斷了他那如同滔滔洪水般的思緒,“請問您有什麼話要帶給母親嗎?我會幫忙轉告的……”
“沒那個必要。”雲雀轉過身,“你自己活著就好。”
然後,大步離去。
留下身後一臉莫名其妙的少年。
其實那句話他並不是對那個少年說的。
而是,對自己。
等待了這麼多年等到的卻是對方放了鴿子,雲雀現在真的很想咬殺一切。
可他隻是站在原地什麼都沒有做。
一切已經成了定局,難道他憑自己就可以改變嗎?
所以說,還是等著吧。
至少這樣,他的心才不會被某個該死的草食動物困擾。
……
然而,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雲雀都一直被“那個草食動物有孩子了”給困擾著。
每天心浮氣躁,甚至杯裏的茶,對於他也不過是平常無味。
他一直在想自己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堂堂的彭格列十代雲守,號稱孤高的浮雲,最強的守護者,居然會因為一個女子輾轉難眠。
要是傳出去,大概能夠橫掃至少十年的黑手黨新聞頭條。
最後他還是決定等著。
——隻是要等多久,他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
果然這麼久的等待都是碌碌無為的嗎。
雲雀咳嗽著,手邊的茶水卻依舊沒有改變。
走進來的草壁哲矢滿臉擔心:“恭先生。”
雲雀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著窗外。
——看來,也是時候了。
……
病情日漸加重,即使是高傲不可一世的雲雀,此刻也隻有甘拜下風。
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在這個無聊的世界上呆多久,但是他知道離開的日子已經近了。
算了,離開就離開吧。反正他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待著了。
可惜……以後違反風紀的草食動物,他不能繼續咬殺了。
他閉上眼睛,陷入長長的睡眠。
……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雲雀睜開了眼睛。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在耳畔回響,他睜著眼睛定定的望著麵前的一片漆黑,這才想起來這似乎是晚上。
他的腦海一片混亂,多年前的畫麵不知為何再度被他回憶起來。
大雨滂沱,黑發的少女,吻上了他的唇。
他揉揉隱隱有些泛痛的太陽穴,長歎一聲。
站起來,他一步三搖的走向了書房。
還是給那個草食動物留點什麼吧。
他站在桌前,鋪開筆墨紙硯,用筆點了墨,卻久久的端凝。
——該寫點什麼好呢……
過了很久,他的筆尖終於動了。在潔白的宣紙上流暢的書寫著,一筆一畫,白紙黑字就這樣成型。
蒼勁有力的筆法,氣勢恢宏卻端正嚴謹的字體,亦如他的性格,狂傲中帶著內斂,高傲中帶著沉靜。
這大概是他,留給她最後的話。
……
清晨,草壁哲矢推開雲雀的房門,卻看到榻榻米上空無一人。
他有些疑惑。平時這個時候,雲雀應該是躺在榻榻米上,要麼翻書要麼淺眠。
可是現在,雲雀居然不在房間裏。
草壁哲矢的心中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他轉過身去,走向書房。
推開門,他看見雲雀斜躺在書房的躺椅上,閉著眼睛,神態安詳。
倒不如說是麵無表情。
他心裏頓感不妙,走過去,試探性地喊了聲:“恭先生!”
沒有反應。
草壁哲矢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走到一邊按下了鈴,而這個鈴直接連著BOSS辦公室。
彭格列的醫療班在五分鍾之內趕來,然而,令人絕望的消息,還是很快就傳遍了彭格列。
草壁哲矢心情沉重的看著自家主子已經冰冷的身軀。雖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居然紅了眼眶。
自己跟隨了數十年的主子,居然說走就走了。
他跟隨著醫療班的人離開,目光不經意地瞥到了桌子上,然後看見了那張潔白的宣紙。
隻因執念。
他熟悉的字體,出自雲雀之手。
然後,一旁,另附了一張紙條:“把這個給歐陽惜。”
草壁哲矢一瞬間仿佛被雷擊中一樣,全身都大徹大悟般的清醒了起來。他這才明白其實恭先生一直愛著的人是歐陽惜,愛的那樣深,甚至在臨去世之前還不忘深深掛念。
所以,他才會來到書房,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將自己的話留給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他忽然想起曾經被他叫做“歐陽副委員長”的少女。
那年初夏,陽光正好。
或許委員長,就是這樣愛上歐陽小姐的吧。
所以,他才用了差不多整個生命,來詮釋自己的感情。
原來,這就是執念。
……
葬禮的請柬,他連同那張宣紙一起裝在了一看就知道很貴重的信封裏,另外附上了一封他自己寫的信。
他希望歐陽小姐能來,畢竟恭先生一聲不響的等了那麼多年,如今兩個人已經咫尺天涯,她總不能……連這最後一麵都不見吧。
當年他們誰都不知道歐陽惜離開的原因,這些年委員長也一直沒有說,他們都把這個問題的答案當作了雲雀心底的禁忌,因此也永遠找不到答案。
所以,他們都認為那是個薄情的女子,負了他們委員長的一廂之情。
卻不曉得,女子明明愛著別人卻被殘酷的事實束縛,有多麼的悲慘。
還有,她這些年對他滿滿的思念。
……
那場葬禮,歐陽惜沒有來。
草壁哲矢站在人群中舉目四望,依舊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終於是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華麗的棺木緩緩的被放進了墓室,很快這裏又會多一位長眠的人。
他忽然有些茫然,感覺世界都靜止了。
他不知道恭先生和歐陽小姐,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相愛。
太平洋相隔在中日之間,於是兩塊土地沒有接壤。
正如他和她,溝壑之間,沒有人能夠跨越。
所以說這場感情到頭來都是無望的吧。
……
不,也許不對。
——因為,有一種羈絆,叫心有靈犀。
……
——君不再見,淚濕眼簾。相隔兩岸,唯有思念。縱不會麵,心與心連。雲翳非光,一念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