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心中不再滴血,而我希望自己也能這般強壯起來。

一日,隨叔叔去街頭賣花。一個少年在攤前挑選許久,眼光如火如荼,捧了三朵花,吞吞吐吐問我可不可以讓價,臉上已經飛紅。那溫柔羞怯的表情曾是我萬分熟悉的,刀鋒一般直刺我心底最疼痛的地方。我送了他,十二朵,全是最美麗的深紅顏色,據說,代表最真摯的愛情。

那夜我久久坐在窗前,懷裏是我的幹燥花,月光裏它們有著異樣美麗的顏色和芳香,而我在音樂的隱蔽下大聲地哭泣。原來傷口仍然,並且不可觸及,就好像我分明知道該把一切忘掉,而所有有關宇的記憶都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的幹燥花,永遠地,不能凋零,永遠地,在我的歲月裏塵起塵落。宇,我竟是這樣地想念你。

如果不是蟲害襲擊花圃,我可能再不會去看那些玫瑰了。與害蟲一場惡戰後,終於告一段落,叔叔便把所有被咬蝕過的玫瑰一朵朵摘了下來,用犁耙翻開土地,把它們逐一掩埋,我撲過去攔住他,控製不住地驚叫:“為什麼要這樣對它們?”

叔叔平靜地回答我:“它們已經受傷了,永遠不能開成一朵完美的玫瑰,留它們在枝頭,隻會浪費養料,也讓其他的花失去了機會。一棵樹,就像一個人,一生也隻能開放有限的花,永遠不要浪費在不值得的東西上麵。”

我的眼裏不知不覺蘊滿了淚,“可是為什麼要埋起來?至少,可以用來做幹燥花,永遠保存它們的美。”

叔叔的眼睛咄咄逼人,“你真的以為幹燥花是花嗎?花是活的,長在土地上,從土壤裏吸取養分,一點點長大,隻有這時,它才是花,有花的美麗和尊嚴。可是幹燥花有什麼,沒有水分也就沒有生命,你收藏的,根本就是花的屍體,它們早就死了。”為什麼,叔叔的眼睛也濕了呢?“可是我現在把這些花埋到地裏,慢慢地,它們就成了泥土,明年我會在上麵灑些花種,然後又會開出玫瑰,它們身上有去年死去的玫瑰的血,去年的玫瑰靠它們活著。這樣,沒有一朵花會真正地死去。你懂嗎?”

我懂嗎?我懂嗎?我禁不住淚流滿麵。

幾天後我便離開了,沒有帶走那些幹燥花,它們已經變成了泥土,滋養了一小塊地,叔叔告訴我,那塊地,花朵格外豔麗。我沒有親眼看到,可是我相信。

正如我相信,在每一朵玫瑰的背後,都有許許多多朵往年玫瑰的渴望和悲傷,可是每一朵花都接受這樣的命運,因為隻有這樣,新的花朵才能一朵朵接次地開放,而生命可以永遠地傳遞,真正的,永不凋謝。

而愛情,不就也是這樣,永永遠遠地開放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