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份愛並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就被人毀了。
一個孩子,在年幼時突然成了孤苦無依的孤兒,那種絕望、無助的感受,至今沒有任何痛能替代。
仿佛整個天都暗了下去,而且是無邊的暗,沒有盡頭、沒有轉晴的那一刻。
八歲,應該在外麵闖禍回去被爸媽凶罵卻還是變相縱容並為之彌補的年紀;是爸媽偶爾會念叨不乖但卻萬分溺愛的年紀;是充滿想象力懷揣夢想的年紀;更是從不考慮有多累回到家就有熱飯暖湯的無憂年紀……
可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失去這一切了,是父親努力將原來的一切艱難維持著,而在某一天某一刻,這個支撐柱也倒了。
然後,他就一步涉足到了成人的世界,再不是那年少不知事的孩子了。
恨嗎?恨吧,否則他也不會執著的恨了林維山這麼多年。
跟在葛東身後,他什麼都沒學到,倒學到了怎麼將心中的恨無限的往下延長下去。
隻可惜,他恨錯了人,隻因引導的人本身就給他指了個錯誤的對象。
“那個名字,我不會再用了。”年錦堯深吸一口氣,抬頭時眼裏恢複平靜,不帶一絲感情。
看著他這樣,葛東微微一笑:“跟在我身後,我似乎從沒教過你什麼是仁和。”
“不需要。”年錦堯回應他,繼續道:“說正事吧,我想知道查子軼派你來這裏帶來了什麼樣的條件。”
葛東搖搖頭:“什麼條件都沒有。因為他知道不管什麼條件,你都不會輕易將得到的證據交出去,這不光是證據,更是你這麼多年尋找的真相,對你、對林悅藍,都意義重大,是嗎。”
年錦堯放在桌上的雙手微微握拳,隨後鬆開:“這麼說你來這裏,隻是單純的針對林悅藍,那為什麼不殺她?”
如果葛東不計後果的殺了林悅藍,年錦堯其實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不管怎麼報複,林悅藍都回不來。
可這次,在林悅藍的價值已經體現之後,也就是林維山的遺物取回之後,本該殺掉她的葛東卻沒有下手。
年錦堯心思很複雜。
葛東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不知是什麼意思。
“殺她?先生這麼多年建立的王國,就會一瞬間被毀,如果不殺,你至少還會保有幾分理智。”
葛東深深的看著年錦堯,“當然,最重要的其實是想看著你被她憎恨,猶如你憎恨她這麼多年一樣。這種恨就該不停的延續下去,才有存在它的意義。”
看著年錦堯臉色迅速變幻,葛東幽然一笑:“你真覺得對她做了那麼多事之後,再對她好一點、裝裝可憐,她就會接受你愛上你?別忘了莫藍天還活著!這個秘密遲早會敗露的,除非你親手殺了莫藍天。”
年錦堯臉色一變,本能的問:“你都告訴她了?”
葛東不答,兩人對望一會,葛東發出幾聲笑:“別怕,這件事得由她自己發現才有趣,我隻是告訴她了有關她父親是林惠慈養子的事,不過看樣子她似乎並不怎麼相信呢。”
年錦堯倏然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這就走了?”葛東望著他的背影喊。
年錦堯轉過頭冷冷看著他,沒有說話。
林悅藍精神方麵有點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年錦堯暗裏最擔憂的事,受了那麼多刺激,那個女人能堅強的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兩個孩子,成了活下去的動力,結果莫連茹又中了一槍,而看她昏迷前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莫連茹隻是手臂中槍,不會傷到性命。
如果她記住葛東說的話,這份威脅又多了一份。
誰也不想自己所愛之人成為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女人。
年錦堯好恨,可看著葛東如今這幅蒼老垂幕的樣子,他又下不去手,再恨再怒,他都無法下令殺了這位撫養過他、曾將他當成唯一的長者。
“小堯啊……你變了,這很不好。”葛東平和的看著他說,話裏有話。
是啊,他變了,變得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心慈手軟了,而這些改變,都是林悅藍帶給他的。
“我希望能死在你的手裏,堯。”
年錦堯沉著臉不說話。
這時身後傳來一句:“這件事你若下不了手,就交給我吧。”
他轉頭,看著一直守在這裏的歐陽爍,眼神冰冷。他當然知道歐陽爍一直留在這裏不走的原因,除了擔心瑞士的情況再次發生之外,歐陽家和葛東本身就還有舊賬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