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寧城的冬天果然是陰冷的，白天坐在教室裏上課冷，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覺更冷，更陰冷的，是青萍孤獨寂寞的心。
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晚飯後，米蘭不再喊她去自修室學習或閱覽室看書，而是有意躲著青萍，匆匆忙忙收拾好書包就獨自走出宿舍門，常常是晚上十點以後宿舍已經熄燈了才回來。青萍在下鋪聽米蘭躡手躡腳用鑰匙旋開宿舍門，放下書包，換上拖鞋，拿起臉盆去盥洗室刷牙洗臉洗腳，然後就是打開小瓷瓶往臉上拍雪花膏，坐在方櫈上又沉思良久，才爬到上鋪，躲到帳子裏借手電筒的光亮寫日記，再後來是看放在枕頭下新出版的瓊瑤小說。雖然寢室裏隻有門楣上方的麻玻璃透進的走廊棚頂小白熾燈炮發出的微弱的光亮，青萍此時閉著雙眼麵壁佯裝熟睡，但是米蘭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形成清晰的畫麵在青萍的頭腦中閃現。
青萍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米蘭不高興，不再認她做朋友。
早晨第一節課是現代漢語，米蘭還沒有起床，黛琳喊青萍咱倆一起走啊。青萍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見米蘭還沒有動靜，就悻悻地隨黛琳出了門。
青萍發現，米蘭是在課間休息時才偷偷溜進教室的，沒有坐她們倆過去常坐的第二排中間位置，而是坐到最後一排，也不與旁人搭話，掏出一本書兀自看起來。
兩個星期，三個星期，已經是第四個星期了，同學們都在忙著準備期末考試，米蘭還是獨來獨往，夜裏晩晩地回，早晨晩晩地起，上課時坐最後一排座位。
那些日子，青萍一個人去食堂吃飯，一個人去水房打開水，一個人去教室上課，一個人去閱覽室讀老師規定的必讀書目，總覺得時間太少，書目太多，讀了後邊，又忘了前邊。
那個冬天寧城似乎格外的潮濕陰冷，校園裏到處是沾著雨水露珠的落葉，冬青的幽綠是冷冰冰的，青萍踽踽獨行的身影一定看起來極其可憐。那個時期，校園廣播裏總是播放《讓世界充滿愛》，後來的幾十年裏，青萍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有寒徹心底的感覺，無論是在盛夏還是嚴冬。
期末考試終於結束了，青萍成績平平，好在沒有掛科。她最有把握的寫作課，是寫一篇命題作文，題目是《思念》，題材、體裁任選。青萍寫的是一篇散文，寫離家求學遊子對家鄉及親人的思念，因為有自己的思想情緒在裏邊，自認為是飽含深情的，也隻得了4分。米蘭卻得了5分，而且是作為範文在課上朗讀的。米蘭寫的是一個大一女生對中學語文老師的思念，體裁是短篇小說，假借的主人公名字叫夏蓮，思念的因由是語文老師是第一個闖入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她寫信表白過，得到的回應是老師的婉拒，畢業時她悄悄將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隔窗丟在了老師辦公桌的教案上，埋葬了一段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的愛情。教寫作課的吳教授是一位中年女老師，平時上課時不苟言笑，裝扮是中性化的西服套裙，很少與同學們有授課內容以外的其他交流。吳教授讀米蘭作文的片斷，情緒十分飽滿，臉頰微微泛紅。青萍聽得耳熱心跳，回頭偷看一眼米蘭，見她依然埋頭看自己的書，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題外話－－－－－－
愛情誠可貴，友情價更高。因為，愛情要求是專一的，而友情是不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