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生命真是太神奇了，畢業後單身四年的青萍，結婚後第二個月就懷上了朵兒，對此她毫無準備驚惶失措，直到九個月後朵兒出生，她還常常覺得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不太真實。
青萍說那些年他們這個三口之家日子過得平平靜靜，與安市普通市民的生活狀態毫無二致，這樣的日子一直到老，青萍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老樸是個老實厚道的人，話不多，工作一絲不苟，除了每星期六晚上在家裏就著花生米小鹹菜喝點小酒，再無不良嗜好。
女兒朵兒是個小機靈鬼兒，青萍說與朵兒共同生活的五年是她人生中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時光。可是，這美好就像一隻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在那個該死的傍晚被打碎了，打碎這美好的正是青萍自己。說到這裏，青萍哽咽了一下，翻看自己的兩隻手掌，心裏的話是她自己就是扼殺美好的劊子手，這罪惡的雙手沾著父女兩個人的鮮血。
與往常一樣，那個秋天的傍晚她在陽台改成的廚房裏做一家三口的晚餐，飯煮上了，菜下到鍋裏，手裏還拿著鏟子，秋日夕陽的餘暉就在這個時候鬼使神差地透過窗子照進了廚房，照得廚房金光閃閃，照得她恍惚起來。她不應該胡思亂想靈魂出竅而忘記了在臥室裏獨自玩耍的朵兒。如果她的胡思亂想靈魂出竅再晚一會兒發生等到老樸下班回家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朵兒是個聽話的孩子，做飯時從來不到廚房裏搗亂，平時也從來不攀爬窗戶，那天是什麼吸引她了呢？是落在窗欞上飛不動的蜻蜓，還是窗外樹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麻雀，抑或是紅彤彤的血色夕陽的召喚，這一切問題都沒有了答案。
樓下的喧鬧聲把她從白日夢中驚醒，臥室裏不見朵兒蹤影喊了三聲也得不到回應令她驚駭，她驚恐萬狀地飛奔下五樓撥開圍觀的人群抱起側臥在草坪裏的朵兒。青萍說朵兒胳膊腿軟軟的，就像每一天晚上聽著聽著故事就在自己臂彎裏睡著準備放進小床時一模一樣，隻是鼻孔裏有兩道暗紅的血跡，就像去年春天朵兒不小心用小手摳鼻屎摳得流鼻血，那一次青萍大驚失色大呼小叫，朵兒也被媽媽的誇張表現嚇得咧嘴大哭，青萍多希望這一次朵兒也咧嘴大哭啊，哭得再響亮她都不怕，這次她已經有了經驗不會驚惶失措，她知道春秋季節空氣幹燥毛細血管脆弱小孩子是容易流鼻血的，她會用手指輕輕按壓鼻孔為她止血然後哄她寶寶不怕媽媽在呢，可是，這次朵兒卻是個懂事的乖寶寶，一聲也不吭。
青萍抱著朵兒呆坐在草坪裏，沒有慟哭也沒有眼淚，隻把女兒衣服扯平兩隻手臂收攏，那麼輕輕地抱著，好像生怕把孩子吵醒，周遭的說話聲像從好遠好遠的異域或者好久好久的過去傳來。救護車呼嘯著駛來時，她看到老樸扔掉自行車踉蹌著奔跑過來，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題外話－－－－－－
不良情緒形成的壞氣場，帶走了一生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