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道：“你怎麼理解都行，反正這就是妥協。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你放棄自己的一些個人喜好，和習俗作出妥協。”
男孩道：“關於這個問題，我該說的都說了。不過，我沒看出來您說的這些和我留長發有什麼關係。如果我真做了什麼傷害別人的事情，那您當然有充分的理由要求我改正。但是我自己的頭發長了怎麼可能傷害到別人呢？”
母親厲聲道：“當然傷害到了別人！如果部族的習俗是所有人都要留長發，我不會說什麼。可是部族的習俗是男人要剪短發，你這種留長發的行為就是不遵守習俗。想想你父母，想想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當我們看到你這樣留著長發在外麵招搖的時候，不會感到傷心嗎？”
男孩道：“好吧，如果我的長發讓您如此難過的話，我很樂意去剪掉它。”
母親道：“不不不！我不是要你為了我而去剪頭發的！我不想變成是我讓你去剪發，應該是你自己想去剪發。”
男孩道：“那恐怕您的這個要求在邏輯上是無法實現的。如果是要我去剪發，那麼我可以服從您的要求；如果您要求我自己想去剪發，這是不可能的。”
母親道：“不要玩文字遊戲！這是件正經事，不要說笑。”
男孩道：“我也是在很正經地和您討論。您說想讓我剪掉頭發但又必須是出自自願，可您知道我是不願意的。您到底要我做什麼？”
母親道：“我要你做什麼？我不要你做什麼！是你自己願意去做事情，而不是我要你去做事情！”
男孩道：“現在正是我願意留長發啊，有什麼問題嗎？”
母親道：“有什麼問題？問題就在你的頭發太長！”
男孩道：“可是您剛才說您不要我去剪頭發除非我想去，而我不想去，所以我正是不去做您不要我做的事啊。”
母親道：“詭辯倒是一套套的，我不是來和你玩小聰明的！你有空耍小聰明，就不能幹脆點想剪掉你的頭發做一個體麵的有教養的人嗎？”
男孩道：“我不能想剪掉頭發。”
母親道：“什麼叫你不能？是你不想吧。如果你想的話，你當然能去剪頭發！”
男孩道：“我沒說我不能去剪頭發，我想的話當然能去剪頭發。我說的是我不能想剪掉頭發。”
母親歎氣道：“我想我們不用再討論什麼了。”
男孩道：“好吧，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母親道：“當然可以！你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要說得好像是我在限製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隻要你把頭發剪了。”
男孩道：“說真的，我剪頭發對您來說非常重要嗎？”
母親道：“不是對我重要，是對你重要！我才不想管你的事，你已經長大了，該自己管自己了，而你應該管管你的頭發了。去剪發的決定該由你來做出，而不是我。”
男孩道：“那為什麼我應該要作出這個決定？”
母親道：“這還用問嗎？不用我說，你就明白原因的。你怎麼能在明知道會惹別人討厭的情況下，還這樣四處溜達。我看你招人討厭了也一點兒不抱歉，反而還暗暗開心呢，不然你怎麼會留著長發還到處溜達。”
男孩道：“不是的，不是因為我喜歡惹人厭而這樣做，而是很可惜我這樣做會惹人厭。”
母親道：“那你覺得惹人厭對嗎？”
男孩道：“這個問題不能簡單地說對或者不對，這要看具體情況。”
母親道：“那如果你願意的話，你是不是也會光著身子上街呢？”
男孩道：“當然不會，我不可能願意。”
母親道：“為什麼不願意？光著身子有什麼不好？”
男孩道：“除了冷一點外，客觀上沒什麼不好。但我所處的環境告訴我這樣不好，也讓我不可能願意這樣做。”
母親道：“假設你願意呢？”
男孩道：“我剛說過了，我不可能願意的。我想就算我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光著身子上街的，因為我不想惹人討厭。”
母親像終於抓到漏洞一樣笑道：“哈，自相矛盾了吧。光著身子和留一頭長發在惹人討厭上有啥不同？”
男孩道：“我也說不清有什麼不同，但我覺得光著身子要比留長發嚴重得多。我喜歡一件事而說不出其中的原因，這並不能證明這種喜歡是不對的，也不能證明我不講道理。也許我腦子轉得快點就能搞清我喜歡的原因了，不過我承認我現在說不出來。”
母親道：“你整個思維就是叛逆心理作怪，說到底就是你很自私，隻管喜歡留長發而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沒發現雖然你想著要叛逆，但你留長發這事情本身就是一種順從嗎？也許你覺得留長發就能表現出對大人世界的叛逆，但是你這行為正好是順從了你這個年齡的世界，使你成為那個世界的一員。所以這不是叛逆不叛逆的事，你必須在兩個世界裏選擇順從一個，叛逆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