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居住在河邊這棟舒適房子的居民並不如此熱心。當愛因斯坦夫人提出想要看看這棟房子時,並未受到房子主人的歡迎。他們告訴她說,當柏林市政府買下他們居所四周的那處小公園時,曾向他們保證,他們可以繼續住他們的老房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們表示可能要住很久,因為他們根本不想搬出去,即使是為了取悅偉大的愛因斯坦博士,他們也不打算這樣做。
贈送給的愛因斯坦的產業竟然不包括房子在內,市政府為此感到十分難為情,於是有人提議說,市政府所擁有的這一處公園麵積很大,可以建好幾棟房子。再說了,這地方位於哈維爾河流經的湖泊旁邊,風景十分宜人,最適合喜愛駕駛遊艇的人。可是不久後市議員們又說,由於他們並未打算在此蓋一棟新房子,目前隻能把土地送給他,愛因斯坦必須自己蓋棟房子。
愛因斯坦一家表示不滿,但原來那棟房子的主人——他的房子現在被稱為“愛因斯坦之屋”——卻宣稱,市政府曾答應過他,不在他的房子附近搭建任何新房子。他似乎擔心,其他房子可能擋住他的視野,使他不能盡情觀賞湖邊的美麗景色。
當市政府準備選定第三處地點時,市民們紛紛嘲笑市政府的可笑行為,堂堂的柏林市政府竟然沒有合法權力處理他們所贈送的財產。
這一次,市政府的一名代表告訴愛因斯坦:“為了確定我們贈送給你的土地真正屬於我們,你可以選擇一塊你自己喜歡的,而且確實準備出售的土地,然後我們可以買下來送給你。”
愛因斯坦不曾做過生意,現在他卻忍不住開始懷疑,為什麼一向以高效率著稱的市政府,現在卻一錯再錯?他無奈地告訴妻子,要她選一塊她所喜歡的土地,愛因斯坦強調新住址一定要靠近水邊,說完又回書房研究去了。艾爾莎·愛因斯坦選定了距柏林不遠的卡普斯村內的一處地點。市政府立刻同意了,並認為她的選擇合乎各方麵的要求。
但這件事並未就此結束。市議會有一名民族主義黨的代表,因為愛因斯坦一向反對他們的黨派,所以這位代表公開發表了一篇聲明,他聲稱愛因斯坦教授並不配擁有如此貴重的禮物。但市議會中有一些人是愛因斯坦的追隨者,他們並不同意這種說法,結果竟然引發了一場政治爭論,並在所有的報紙上爭執不休。市政府不敢貿然作決定,準備在市議會下一次會議時再提出討論。
這時候,即使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本人也忍不住發起脾氣來。他終於明白,雖然柏林許多最具影響力的人都站在他這一邊,但他在議會裏的敵人肯定從一開始就反對贈送他這份禮物。他把桌上的文件推開,開始寫下這封信:“親愛的市長先生,人的生命極為短暫,而政府的辦事效率卻相當的低。如果按照你們的方法去做,由於我的生命可能太過短暫,我可能無法享受你們的饋贈,我再次謝謝你們的盛情。現在我的生日已經過去,你們的美意我心領了,請不必再提禮物的事了!”
為了不使自己成為任何政治爭論的中心,也為了凍結這件不愉快的事,愛因斯坦自己買下了他妻子所選擇的那塊土地,自己花錢建了一幢簡單的房子。報紙上登了一幅有關這次事件的漫畫,跟大多數柏林人一樣,他覺得那幅漫畫相當有趣,那上麵畫的是他自己、“禮物房子”以及“痛苦的市政府”——由於市政府做事拖泥帶水,才贏得這個不雅的稱號。
卡普斯村的房子是一處純家庭式的建築,艾爾莎·愛因斯坦將它布置得簡單而舒適。和優雅的柏林公寓正好相反,教授選了樓下的一個房間做臥室、書房和工作間。四周牆壁擺滿了書。他的書桌就放在一扇大窗子前,隻要抬起頭來,就可以看到窗外的美麗景色。
步行幾分鍾就可以走到碼頭,而他那艘作為禮物的遊艇就停在港內。但是當他出海航行時,常有其他船上的陌生人駛近拍攝他的照片,這件事令他感到不大愉快。但村民們並沒有索要他的照片或簽名,這令他感到十分高興。村民們很快就習慣了這位神情愉快、衣著隨便的城裏人。每當他走進村民當中時,他的銀發隨風飄動,並且從不忘記回應村民們的招呼。他會很愉快地說“你好!”並且經常停下來和小孩子說話,拍拍他們的頭。
愛因斯坦博士和他的夫人深愛著四周寧靜自然的美景。艾爾莎告訴一位朋友說:“我們花掉了大部分積蓄,現在我們雖然沒有錢,但有了自己的土地和財產,這使我們獲得更大的安全感。”她比自己的丈夫更有信心。
愛因斯坦很少談到他對德國及整個世界的恐懼。各國雖然已經簽署了《凡爾賽條約》,但一直未能達成真正的和平。從東方旅行回來之後,他才知道在馬賽街頭說德語非常危險,這件事使他很難過。如今法國人與德國人已經開始互相攻擊,德國城市中的不安形勢也越來越嚴重,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怎能奢求安全?
在那次漫長而愉快的旅程中,他一直思考著這場即將來臨的風暴,現在他轉過頭對艾爾莎說:“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在我們清醒之前,且先享受眼前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