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辦公室不久,病房來了電話。劉域名把主治醫生老杜給打了,而且非常嚴重,是用磚頭擊中的頭部,造成嚴重的腦震蕩。
沒有任何原因,劉域名一直是這裏比較溫順的病人,常常幫助他人做好事,洗碗,擦地他總是搶著幫別人幹,生活自理能力很強。今天中午,他還幫護士拿給別的病人查體的器械,沒有任何反常的征兆。具體他的情況隻能問朱醫生,而老朱已經頭暈不方麵說話,正在治療中。
這是康複中心建院以來的第一起病人嚴重襲擊醫護人員的情況,盡管其他的醫院這種事情常有發生。精神病患者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不負刑事責任,所以打人和挨打在精神病院就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打了白打,挨了也白挨。特別是女醫生女護士懷孕後就更加危險,她們需要時刻提防著被病人踹上一腳。記得中心的老醫生老韓退休的時候高興的說:“我在精神病醫院工作近40年,而今沒有變成殘廢,心理也沒有出現異常,能健健康康地退休,這令我非常非常欣慰!”
記得劉域名拿到他的詩集的時候,高興的連連給我作揖,嘴裏不斷的喊著:“謝謝。”眼裏淚花閃閃,我體會到了他的上進心和對文學的熱愛,也正是因為他們,我才有了自己的目標。
在接到劉域名的事情的電話不久,我也接到了劉小偉的電話,說是劉域名的詩集獲得了春風青年詩人大獎賽三等獎,獎金五千元,鑒於劉域名身體情況準備派人過來親自頒獎。這兩個同時到來的消息,讓我有些懵然,但是我沒有告訴劉小偉剛才劉域名打人的事情。我決定親自去了解情況,盡管這非常危險。
來到病房的時候劉域名已經把注射了鎮定藥物,情緒穩定多了。見我來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坐在了他的對麵,一名男護士坐在我身邊。
我問:“最近寫了詩了嗎?”
“寫了幾首,心情煩躁。”
“為什麼?”
“杜大夫告訴我馬上可以出院,一想到那個壓力重重的環境我就不寒而栗。我害怕出去。”
“在外頭可以繼續療養,還可以自由寫東西。”
“不一樣了,既然出去就是好了,怎麼可以吃閑飯?”
“那你對杜醫生是不是。。。。。”
“我對不起他,手重了。”
“看來你是為了不走?”
“是。我喜歡這裏。”
我無言以對,這已經不是疾病問題了,是做人的品質問題,我這樣想著,沒有把頒獎的事情告訴他。
從病房裏出來,我給康宏打了電話。
康宏認為病人在疾病狀態下的心理活動很難把握,不可能存在道德意義的自我審視和法律約束,隻能說他的主體意識是明確的,恨和恐懼感是一種衝動形式,而且說明劉域名的病有可能從抑鬱症向精神分裂轉化,否則為了不願意出院而采取激烈的表現是無法用常規意識理解的。至於獎項,它是對一個人的文字水平的肯定,是文學獎不是行為表彰,不應該混同起來。
就這樣,劉域名繼續留下治療。據一些臨床現實,抑鬱症及精神病人的發病反複是完全無法估測的,病人一旦出院仍舊存在長期的護理問題,醫療根治效果不是與治療其他疾病相同的,這種病的人文關懷應該是長期的,選擇一個很好的精神娛樂方式對這類病人的康複是至關重要的,所以我的社會呼籲雖然隻有杯水車薪的作用,但也是對國民素質提高的一種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