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三)(1 / 1)

出版社來了消息,決定給司徒單獨出書,不是自費的這種,這無疑是個好消息。責編劉小偉要求見見司徒,並且讓他看一看設計的封麵,我當然非常高興,答應劉小偉前來看他。我把這個消息去病房告訴司徒的時候他孩子般的跳了起來。而且又從抽屜裏拿出幾張紙說是他新寫的詩非要念給我聽聽,我坐了下來。

哦,下雪了,正當我在

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獨自徘徊

親愛的,你像一陣風裹著的雪團

砰的一聲撲進了我的胸懷

哦,親愛的,你不再是個女孩

連鬢角也被無情的歲月染白

可茫茫風雪中,我猛然發現

你重現了年輕時身披婚紗的風采

人生就是場感情的暴風雪

我從詩情畫意中走來

凜冽的暴風雪中凍僵的手指扳動著

車輪的輻條,移動著曆史的輪胎

大汗淋漓,耗盡青春的年華

前進的距離卻是寸寸相挨

抬頭風雪漫漫,腳下白雪皚皚

小風吹過,哆嗦得叫你說不出話來

可要生存就得在苦寒中繼續抗爭

這就是孕育著精神的冰和雪的年代

人生就是場冷酷的暴風雪

我從冰天雪地中走來

這首小詩完成的一刻

結束了一場精神的折磨

別錯認為我不修邊幅

其實我早已失魂落魄

沒人能理解你此時的心境

沒有人傾聽你真誠的述說

也沒有朋友趕來相聚

喝一杯,以得到一時的解脫

清茶一杯,自斟自酌

生活清苦算不得什麼

最怕感情的大起大落後

獨自一個人承受寂寞

年年如此,日月如梭

遠離名利也遠離汙濁

就這樣在荒涼僻靜的一角

我寫我心中想唱的歌

念完詩,他睜大眼睛看著我,似在征求我的意見,又向在等待我的鼓勵,我的眼睛潮濕了。我明白,這是他情感的火焰點燃了,詩人身上詩歌的靈光湧動起來了,我不知道他這是寫給誰的,但是我感到一種快樂的恐懼。

這時,手機響了,劉小偉意見到了門衛室,我讓司徒等著,我趕忙去接。按照康複中心的規定,客人探視外出要簽字擔保,劉小偉做了這些手續,非要拉著我們去外邊吃飯。

中心附近的一個小餐廳,人很清靜,要了四菜一湯,還有一些啤酒,司徒不斷的抽著煙,一隻接著一隻,根本用不上打火機。劉小偉找服務員要了幾個火機遞給司徒,司徒說:“不要這個,這裏不讓用發火機,連香煙也要一隻一隻的找護士要才能抽的。

抽著煙,司徒不斷的給劉小偉講詩,一談到詩他眉飛色舞,依然神采飛揚地談論著對詩歌和歲月的感受,我有一種興奮和沉重同時伴隨的感覺。

我讓司徒吃飯,這是他才歉意的笑笑,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生命以如此近乎殘忍而完美的方式表述著生命。劉小偉的眼裏不時的閃現著淚花。是的,司徒在精神病院裏的生命抗爭,無意間構成了與整個當代中國詩壇的原質對峙——在茫然而寒冷的夜空,一陣陣呼嘯的聲音,在狂書著詩歌血性的出處。規定回去的時間到了,司徒吃過飯以後,眼裏閃現著快樂的神韻,我暗示劉小偉不能讓他過於激動,於是我們送他回去。樓門“哢嚓”一聲鎖上的一刻,一轉眼他仿佛進ru了另一個世界。

與劉小偉分手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心靈中的掙紮,而我已經習慣了,隻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反複的說:拜托,拜托。劉小偉深深的點著頭,含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