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鄭曉龍VS·王千源《新編》(2 / 3)

物質帶來的幸福感不可靠

王千源說,做演員很幸福,可以演壞蛋,因為每個人骨子裏都是一個小壞蛋,幹過壞事,有過不太好的想法。鄭曉龍則提升了幸福的定義,說真正的幸福來自於感覺。

王千源:你老了不應該去養老院,應該去幼兒園。認識你之前,我想這麼牛逼的導演,肯定得有範兒,沒想到你在現場導戲,自己笑得開心得不行。像打槍那場戲,你覺得打機槍不夠,加兩把手槍,最後在操場上我們休息的時候,拿槍在院子裏打,打完了之後開心得像個小孩。

鄭曉龍:我覺得挺高興,洋洋得意。今天早晨我看電視還在播幸福感的問題。到底什麼是幸福,什麼是幸福感,我們拍的電視劇裏討論過了。

王千源:我覺得每一天都有幸福感,給家裏打打電話,拍了一部新戲,每一天在棚裏拍完戲之後出來曬太陽,包括我們每天都在回憶,人應該知足、滿足,這就是幸福感。

鄭曉龍:其實幸福不是別的,就是感覺,幸福不幸福是感覺的,不是物質的,而很多人是以物質做標準的。

王千源:有物質也帶來感覺的。

鄭曉龍:物質帶來的感覺,比如說過去吃不上飯,覺得能穿暖吃飽飯就是幸福。過去過年才吃餃子,現在天天隨便吃,這種幸福感反而降低了。有幸福沒感覺時很可憐。怎麼才能有感覺,就是降低對這些東西的要求。那天拍片,我說那麼著急幹嗎,別著急,大家一緊張一著急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像我這種情況,一年若想掙錢多拍幾部,有得是人屁股後麵追著你,不用我拍,就到現場看看就能給錢,我說我都不樂意做這個事。我自己慢慢來做,它就會成功。

王千源:你拍片子太不急了,磕著瓜子跟大家聊,後來每個人拍一場戲就開始磕瓜子,全體演員都磕瓜子,這是我有史以來拍攝最輕鬆的一部戲,也是趕上全在棚裏拍,有一點上下班的感覺,我們每天都要笑,在現場不笑,監視器那邊就笑,很快樂的一次經曆。

鄭曉龍:我這人就是一邊拍一邊跟人聊天,拍完了我跟他們聊一會兒,再拍下一個鏡頭。這工作本來就很累,我不喜歡弄得烏眼雞似的,不想劇組裏麵大家互相勾心鬥角,每個劇組都是一個愉快的劇組,人和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好,至少有一個愉快的過程,我希望是這樣子。拍戲本身如果合作不愉快,戲也很難拍得好看。

王千源:人生有時候挺累的。所以我盡量把人間這種痛苦的角色,加一些幽默的感覺,讓人在觀看你的時候,暫時忘記生活的煩惱,模擬進入你這個喜劇的班底,模擬進入你這個所謂的超時空的時代,或者模擬進入你的生活,讓大家去笑一次,舒服一下,哪怕是嘲笑。

喜劇與精神高潮

中國缺少好喜劇,鄭曉龍說他隻想試沒試過的。如果隻是為了賺錢而躺在前作的成績上重複動作,還不如去做房地產。王千源沒那麼固執,對他來說養家是第一位的,但是若有好角色,他也可以不計回報。

王千源:劉向前是一個風格化的喜劇人物,要有風格化的表演。風格化的表演到底什麼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會借鑒融會周星馳、趙本山,或者國外金凱瑞、憨豆的表演,捕捉人物處在一種痙攣狀態下表情和心情。

鄭曉龍:喜劇南北差異問題越來越嚴重,這給我敲響警鍾,特別是現實題材的作品,差異會越來越大,趙本山的戲不過江,周立波就來不了北方。《新編輯部故事》要誇張的,重口味的,拍之前我就定了這種風格。我們把好多無厘頭和後現代的東西放進去,載歌載舞和相聲冠口放進去,把雙簧和戲劇放進去,你的表演必須和這些一致。誇張有什麼錯嗎,你看看金凱瑞誇張不誇張,不誇張叫喜劇嗎?

王千源:喜劇比正劇難演,對演員要求更高,正劇是1,喜劇是2,你要了解1才能演2。比如說正常的哭和笑,正常的交流是這樣,喜劇就不一樣,非得有一種形式,一種感覺。雖然挺難演,但我覺得人在生活裏都挺累的,煩事也挺多,有工作上的煩,有談戀愛的煩,有家庭的煩,有父母長輩的煩,處在這個社會裏麵,人都是在忙忙叨叨,每個人都是真實的兩麵派,所以人們需要喜劇。

鄭曉龍:喜劇就得創新,剛開始看卓別林的人都覺得,能這麼演嗎?從來沒見過,屁股還撅著走,這是人嗎?觀眾看新編輯部恐怕也是劉姥姥進城的感覺,沒見過這樣拍法,觀影經驗裏沒有過。隨著時間的過程,看第一遍不習慣,看第二遍,看第一集不行,看到最後一集,會覺得越來越不一樣,這就是習慣,創新就會帶來和別人的不一樣。

王千源:我和你有點區別,我經常得重複,不重複我的青春就沒了,就餓死了。但有的新鮮角色,比如《鋼的琴》我都可以不要錢,錢先付給場工和化妝,等劇組解散了,上映前三天才把我的錢給我。

鄭曉龍:有人問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創新,《甄傳》熱了之後再照這個標準拍一個,更容易掙錢,為什麼非得要去拍編輯部。我覺得要是把這活純粹當作一個掙錢的事,就沒勁了,文藝創作這種產品就得不一樣,這個過程你是快樂的。如果重複就是為了掙錢,我還不如做房地產去呢,掙得比這多多了。所以我就老想有點不一樣,有點創新,我的大腦在這個過程中是特別快樂的,我老愛說精神之喜,其實就是精神射精,精神高潮,實際上這比物質的高潮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