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龍VS·王千源《新編》
名對話
作者:蔣文娟
一個是幾創熱播收視紀錄的導演,另一個是東京電影節影帝。當鄭曉龍遇到王千源,迸發的是關於喜劇理想照進現實的火花。《新編輯部的故事》槽點無數,我們帶著質疑提問,
換來的是導演說願意回答“毫不客氣”的提問,
因為隻想做沒做過的;影帝卻承認:理想和現實需要喜劇來平衡。《新編》,不止離開了那個年代,也離開了王朔範兒。
嚐試沒什麼不可以
王千源演過形形色色各種小人物。鄭曉龍則喜歡體驗截然不同的拍攝感覺,拍《甄傳》是一種體驗,拍《新編輯部的故事》(以下簡稱《新編》)又是一種體驗。這是他們的相似,作為導演的各種嚐試和作為演員的各種嚐試。
鄭曉龍:《新編輯部故事》找演員時,我媳婦跟我推薦的你,在這之前我真的不太清楚王老師。
王千源:沒有名氣。
鄭曉龍:哪呀,我平時很少記演員,也很少看電視,我媳婦說你是挺好的演員,我說片子調來看看,我一看《鋼的琴》,形象和我腦子裏劉向前的形象重合到一塊,覺得就是你。你這個人本身就有幽默感,在《鋼的琴》裏麵的幽默感讓我有種感覺,你肯定能演。但這時請你來,死活不願意來,說老婆生孩子,各種各樣的事推脫。製片人和副導演說選別人,我就跟他們說,你們再去磕,最後就這麼磕下來了。據說是大年三十在汽車蓋子上跟你簽的合同。
王千源:家裏確實有事,一拖拖了兩個多月。到大年二十九,我們吃著年夜飯,製片人曹平找我說咱這個事就別過年了,就在吃飯的餐廳外邊簽了。當時天太黑,簽字的時候都沒看合同,我想大導演還用看合同?其實你要不堅持的話,願意上你戲的人很多,我也就錯過了。
鄭曉龍:就覺得你合適,我腦子裏都想象的別人都不行。你在這個戲裏的表演,我堅信會成為將來電視不斷播出的華彩段落,太好玩了。
王千源:人總有一些恐懼感和惰性,演了將近二十年戲,本來很熟了,再接觸一個新領域是需要勇氣的。小人物說是好出彩,但也不太好演,大家經常見,比如一個小男人,在超市裏工作的一個司機,你生活中經常見,就會有對比。但是我覺得在我還有體力的時候應該是多麵性的,不要把自己釘死了,比如說偶像派,大叔型,或者某個型。早晚有一天有演吐的時候,我先廣播種,廣撒網,在我經曆豐富、感受力很強的時候,找一些更適合的角色演。
鄭曉龍:老《編輯部的故事》時我們弄了六七個編劇,寫得都不一樣,最後確定王朔風格,其他人都不寫了,隻能王朔來寫,馮小剛模仿得還不錯,寫了七集還是九集。新編輯部的劇本我前前後後弄了十年,不斷在變化,原來還想按王朔那個路子弄,但很難寫出那種感覺的東西。因為它帶有很強烈的王朔風格,讓每個人都按照王朔那種風格來寫,怎麼也做不到。經過這麼多年,到了2010年,我們才確定了不一定非得是王朔那個路子,因為確實做不到。
王千源:當年王朔是誰啊,馮小剛是誰啊,現在他們功成名就了,你還有可能和這樣的夢幻陣容合作嗎?
鄭曉龍:這種可能性基本上是沒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那一套,我總不能和馮小剛聯合去拍電影,很難了。
王千源:真有點想不出你拍完《甄傳》還能掉頭拍《新編輯部故事》,包括以前的《金婚》,甚至你還拍過電影《刮痧》,你的每一部作品風格都不一樣,這就是我崇拜你的原因。我更崇拜你的原因是歲數比我大這麼多,還敢天馬行空,無拘無束,沒有給自己框住,我覺得你是一個非常自由的藝術家。所以作為年輕人的我更不能有顧慮,想演就演,演戲是前人定下來的規矩,一定要說台詞,一定要抑揚頓挫,其實可以突破一下,隻要大家能接受,接受不了也不一定是錯。現在小年輕穿褲子露出屁股溝,也沒人說是耍流氓,這要在我小時候要打多少遍,刺青以前也是流氓,現在是藝術,什麼事情都要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鄭曉龍:如果我拍得跟老編輯部一樣,說實在話,別人會說我炒冷飯,沒新意。其實觀眾最好是不客氣,我不用你客氣,也不用誇。拍一個原來有影響的片子,有人從一開始就在等著挑毛病,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既然做這個事了,就讓人挑吧,我不怕人挑毛病。
王千源:走老路也不是不可以,走出來人們未必能喜歡。就算模仿,前作已經給人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你不可能翻越。如果話題都是新話題,表演還用過去的老一套現在觀眾也夠嗆能欣賞得了。隻能用一些新的手法:雙簧,相聲,唱歌,玩鬧,想象這個社會就像一個大幼兒園、大遊樂場一樣,世界在做遊戲。為什麼有正劇就不能有鬧劇呢,況且不是說鬧,是有理念的。一部劇出來,正麵反麵大家討論越熱,收視率就越高,人們處心積慮從劇裏麵挖掘第二話題,第三話題的時候,這個劇就已經成功了。
鄭曉龍:我沒那麼功利,要是這麼想,可能我就不拍這個片子,也省著別人憋足了勁給我挑毛病,我寧可拍那些原來沒拍過的、沒有先入為主的東西。網上那些吐槽,比如說表演誇張,台詞不接地氣,我就覺得特別有意思,不接地氣就不好嗎?接地氣隻是藝術創作的一種,為什麼《新編輯部故事》就非得接地氣,老編輯部接地氣嗎?《甄傳》接了哪個地氣了?隻不過這個片子出乎了很多人的觀影經驗而已。看看現在滿頻道播的什麼玩意,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