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X湖的別墅中已是半夜,齊老也早已休息了。
躺在床上,腦海中還不斷浮現白天看到的兩枚菱形飛鏢,許老爺子的話似乎還在耳邊,東瀛、忍者······這都什麼跟什麼!腦海裏似乎有一群小人在打架,就是不肯睡覺,於是我索性起來,披衣來到書房。
房中還放著齊老剛寫的一副字:
撐船碧江上,春日何遲遲。汀花最深處,拾得鴛鴦兒。
漁父無憂苦,水仙亦何別。眠在綠葦邊,不知釣筒發。
樵叟無憂苦,地仙亦何別。茆屋岸花中,弄孫頭似雪。
扣舷得新詩,茶煮桃花水。礕礕數片帆,去去殊未已。
仁政無不及,乳獺將子行。誰家苦竹林,中有讀書聲。
通篇神完氣足,生動流暢,有龍跳虎臥之致,看的我不禁手癢,想想我已經臨摹過很多書帖了,齊老的草書卻是不多見,也沒臨過,於是就試著臨摹起來。可是寫了幾幅都覺得不好,不是字形不像,而是氣韻不生動,感覺不是一種味道。
我放空身心,想著如果我是齊老,來H市找總角相交的故人,卻得知故人已經音信渺渺,心裏應該是種什麼滋味?是惆悵還是惋惜?是豁達還是懷念?慢慢的似乎我變成了齊老,忝飽了筆,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寫到聲的時候,已經斷墨了,可是這一枯筆卻顯得更有餘味。
寫完再比較看看,感覺比前幾幅要好得多,很有神,也不知道怎麼描述才準確,就是字上似乎都帶了感情在裏麵。這時候我隱隱能感覺到似乎煉氣化神的訣竅就在這裏。
發泄了一通之後,整個人就感覺有點困頓了,倒床上就睡著了,也忘記去收拾我亂寫的那副字。
清晨一陣爭吵聲將我吵醒,我順著聲音過去一看,嗬,好家夥!好幾個白胡子老頭在那裏拿著我的字跟齊老的字品頭論足。
這個說道:“這兩幅字顯然都是齊老的手筆,隻是前一幅字筆法老成持重,而後一副卻有些飛揚之氣,想不通想不通。”
那個說道:“我覺得這副字好!這副字雖是有些飛揚跳脫,字裏行間卻是灑脫豁達之極,而那一幅字筆法老到,卻透出濃濃的懷念。我老頭子生平最是喜歡豁達之人了。”
“不然不然,我覺得······”
望著裏麵吵成一鍋粥的老爺子們,我實在不敢進去,更不敢說有一副是我寫的,那不是要鬧翻天了。我看見齊老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一臉笑意的看著其他人爭吵,也不解釋,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原來今天一早,終於還是有H市的同道和好友知道了齊老的行蹤,便紛紛過來拜訪。於是齊老拿出這兩幅字讓大家品鑒,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齊老看見我在外麵,衝我招招手,我便走了進去。這些白發的老爺子們見有人進來了,也就停止了爭吵。齊老拍拍手說道:“各位,這個是我新近收的小徒弟初九。來,初九,趕緊給各位長輩見禮。”不光是我,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是一副呆滯的表情,這是個什麼情況。
我心裏充滿了疑問,但還是依言給老爺子們一一見禮,什麼師叔啦,大伯啦,望著滿屋的白發,頓時感覺自己輩分一下子就長了起來,想想也就覺得不是很虧了。
齊老說道:“初九,你寫幾個字,讓長輩們批評斧正。”
聞言我也不矯情,拿起筆想了想,寫了抱甕灌園四個字,抱甕灌園四個字乃是表示一個人安貧樂道的意思。頓時一片稱讚聲,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中一個人說:“真是奇哉怪也,這幾個字的筆法倒是有八分像那第一幅字,隻是沒什麼神氣在裏麵。”
另外一個人說道:“這字技法偏重,單以形而言,可得九分神似,隻是內裏少了些東西,不過這個年紀能寫出這樣的字已是罕有了。不錯不錯。”
聽到這裏我心中一動,這些人總是強調要有神,可是怎麼樣才能做到有神呢?好比是我們練太極拳,就將功力和境界分開論的。功力是可以依靠人力增加的東西,而境界卻不行,需要悟,煉氣化神,便是賦予拳法神韻,好比是寫字,要賦予字神韻,雖然不是一件事,道理卻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