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騰身轉覺三天近,舉足回看萬嶺低(1 / 2)

別山僧

唐代·李白

何處名僧到水西,乘舟弄月宿涇溪。

平明別我上山去,手攜金策踏雲梯。

騰身轉覺三天近,舉足回看萬嶺低。

謔浪肯居支遁下,風流還與遠公齊。

此度別離何日見,相思一夜暝猿啼。

(一)

行吟江邊白衣飄,青蓮居士謫仙人。身在人間心在天,天馬行空賽神仙。

當青蓮居士李白手捋長髯屹立於瑟瑟風中,青袖在風浪裏翻滾舞蹈,略有佝僂的身姿不再挺拔,他的精神卻依然矍鑠。飲酒賦詩,放達人生。得失隻在投足間,任何榮辱之事都不過是生命中短小的插曲,在永遠鋪陳著藍色激情的海洋中,樂觀與曠達之境才是人生的主旋律回音。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在詩仙李白的筆下,功名富貴於我如浮雲,唯有放浪天地間,不為世事所束縛的瀟灑山僧才是詩人仰慕的對象。

正如莊子筆下扶搖直上九萬裏的大鵬的“逍遙遊”是文人騷客心中傾心所向卻可望不可即的境界一樣,高標於世的山僧亦是以大鵬自喻的李白永遠歆羨卻無法抵達的至境。

山僧未見已話別,閃轉騰挪無影蹤。自由自在的山僧突至水西,不知從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他的到來讓詩人原本平靜的心中翻動起陣陣漣漪。仙人下世,激蕩起靈魂中最美妙的幻想。料想原是乘舟弄月,在大自然中怡然自樂才在美麗的涇溪旁投宿落腳。而飄忽不定的山僧,速來忽往,明日就要告別手攜佛經金策踏上登天的雲梯。

自由灑脫的山僧非世人能敵,騰身翻轉,三天已近,舉手投足間,萬嶺成低。大千世界,天地之間,仿佛隻容其騰山翻雲,綿綿群山,巍巍而立,似乎不堪其英姿道履。

風流倜儻的山僧,戲風駭浪怎肯屈居支盾公下。亦不知那颯爽的雄姿是否還可與慧遠公比肩而立。清絕的山僧氣度非凡,以至令氣宇軒昂的詩仙也難再以望其肩項,懷著傾心仰慕的心情,盼望著再次領略英姿,隻是在這些離別的日夜裏,隻能黯然神傷,聽盡暝猿哀啼。

一方是對山僧的崇拜歆羨;一方是難以企及的黯然感傷。

放浪形骸於盛世大唐的李白,其心中所向無非是生命的自由灑脫和精神的高標清俊。山僧是他的難隱之夢,是他遊走世間的模範,更是他禪意人生的至尊之境。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隨心所欲,放達人生,他在踐行者人生的信條,更在追尋著更高層次的參悟。

(二)

詩仙,飄逸如仙。這不僅是他的詩歌追求,更是人格的寫照。山僧一別,追夢愈烈,鵬程萬裏的飛翔,載著他的期望,意在抵達一個“神遊八級之表”的永生不朽世界。泛舟蕩水,天下為家,《別山僧》中昭示了詩仙李白的另類人生,他的一生都苦苦執著於這個遙遠的夢。

早在少年時期,李白就開始接觸道教的隱逸文化。他一方麵想要做超脫塵世的隱士神仙;一方麵,又想效力國家、輔弼君主。這種出世與入世之間的矛盾深深地對峙著,撕扯著他的心靈,在世俗的壓力下,他也愈加羨慕身無所拘的山僧放浪於天地間、飄忽無蹤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