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1 / 2)

淮中晚泊犢頭

宋代·蘇舜欽

春陰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

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

(一)

川蜀聖地出名士。黃昏斜陽殘照時,蘇州滄浪亭裏觥籌交錯,吟詩誦書,談笑風生。淮中河畔的夜幕星光燦爛,漂泊在長夜裏的行舟人會想起白日裏青青野草,幽幽花陰間,歎然亂世之中這份清幽陪伴,滌蕩至靈魂的深處。

若非泛舟淮河江畔,或許蘇舜欽不曾有機會遙望這清曠悅目,生意盎然的美景;若非薄暮時的那場及時春雨,潮猛海闊的激揚畫麵也難入眼簾。飄零一世,回想起政治仕途中積壓了太多的陰鬱和挫敗,不如放慢追逐的腳步,在這種悠閑從容,超然物外的心境和風度中放達人生,以昂揚的姿態舒展愛國豪情。

行舟淮河上眺望到兩岸野色,春雨欲近,陰暗的天空像一層薄紗籠罩在青青草色之上,淡灰色的天際與清新曠目的野色相襯,美不勝收。一樹高花明遠村,兩岸的幽花層層倒退,時而穿插顯現翠碧的青樹,清絕可愛。

動船則有動船的生機,泊舟亦有泊舟樂趣。待到夜幕緩緩落下,停舟古祠旁,放眼遠望水上的景物,積聚已久的風雨終於噴薄而出,潮水隨著春雨漸升漸平,一幅喧騰動蕩的夜雨圖在詩人的筆下躍然而出。

每一個視角的定格都是一幅妙趣橫生的寫意風景畫,靜態的描摹中滲透著動態的神韻,喧動的感覺中又給人莫名的寂寥。

隨意渲染的一點幽花春潮,在這流淌的數十字中已然化作了禪機哲理,給人以獨特情感體驗。花是“幽”花,樹是“一”樹,舟是“孤”舟,祠是“古”祠,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瞥,卻映照出滄浪翁心頭的千思萬慮。

蘇舜欽的曠達激昂向來為人所道,正如梅堯臣在詩中所讚:“其人雖憔悴,其誌獨昂昂。”在理學強勢鉗製下的北宋王朝,這樣的人生必然飽受挫敗,滄桑洗禮下難免苦悶激憤,唯有徜徉在天地間的山川自然,才能忘懷榮辱悲辛,舔舐孤獨之美,抵達至善至高的生命超然境界。

(二)

夜泊孤舟,別有洞天。命運的沉浮輾轉在詩人的筆下,一目目春江花月景消融在兩岸,一抹永恒的記憶;春潮野渡,別樣情懷,蘊含在詩情中的思想情感為自然的晴雨賦予了新的的含義。一首《淮中晚泊犢頭》窺視著詩人靈魂深處的秘密,昭示著人性本真的堅忍。

孤舟漂泊,蕩漾起光陰的漣漪。忽憶起那年滄浪翁血氣方剛,年少輕狂,不顧流俗恥笑,一違當朝主流,和穆修一同提倡古文,立誌革新。以書佐酒的豪情和直率性情仍躍然眼前,其放達情懷必然預示著非同尋常的生命的精彩。

對詩歌的熱情折射在對政治的激情上,蘇舜欽首先做的就是抨擊時弊,要求革新的戰鬥性姿態自然引發了眾多保守的權貴世族不滿。正欲大幹一番的青年才華尚未來得及施展,便在政治鬥爭中遭受敵黨打擊。

仕途未穩,就被削籍為民,對於一個滿懷報國雄心的儒士來說,猶如晴天霹靂。貶黜的痛苦並沒有壓倒蘇翁的靈魂,縱然懷著英雄抱負仍然能夠在個人與國家之間找到微妙的平衡。他憤然離京後於蘇州修建滄浪亭,將一腔熱血附於野景閑情,任身世浮沉,觀潮起潮落,泰然對待滿川風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