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煙雨
宋代·蘇軾
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一)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煙霧溟濛,廬山高聳,遠方的錢塘海潮與之遙遙相望,在潮起潮落中合唱著永垂不變的聚散之歌。萬年美景常在,而萬人賞景心不同。
物是人非事事休,當時光風化了曾經的美好,當欲望擋住了自由的步履,浮躁的心靈在禪悟中沉澱升華,驀然回首,曾經的追逐已經化為過眼煙雲,無影無蹤。也隻留下東坡那一聲輕歎:“一蓑煙雨任平生。”功名一世事,浮雲兩重天,唯有代代傳詠的千古詩句帶著他的囑托,帶著他的思想,跨越一代又一代時空的阻隔,來到我們身邊,向人們細細講讀他的人生故事。
蘇軾向來是親近自然的,那蒼茫朦朧的廬山煙雨,秀雅中不失壯麗;澎湃壯觀的錢塘海潮,粗獷中不失柔美,這些不可方物的美景,是多少人千裏迢迢曆盡艱苦也都想一睹風采的尤物,若是夙願未成,積攢心中的遺憾簡直終身難以消解。
正是懷著不見廬山煙雨浙江潮誓不罷休的心情,終於來到了夢寐以求的美景麵前,卻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這世間不可多得的美景,此時的心境已經不可言說,隻留下一句淡淡的“廬山煙雨浙江潮”,無盡的神韻給人無限的深思遐想。
曾經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廬山錢塘,在真正看到之後卻隻是一聲“到得還來別無事”的慨歎,隻是夢裏的廬山煙雨浙江潮,已經不同於眼前之物,物是人非。現實打破了無數想象中的美好,也賦予了眼前之景新的意味。
從未參禪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經曆迷茫之中的“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再到最終頓悟後的“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一切都是山水未變而人自變,在經曆了滄桑輾轉浮沉跌宕的人生之後,那山那水已經與最初時候的山水之景全然不同了,蒙蒙煙雨、澎湃潮水之間早已滲透了人生體悟,這並非是無用功一樣自始至終又回到原點的圓,而是在經曆漸悟參悟之後的自我圓滿。
(二)
大江之上,長袖飄飄,羽扇綸巾,須髯蒼蒼。諸行無常,五蘊本空,人生如夢,何處見永恒。
從一個躊躇滿誌一心從政報國的慷慨之士,漸漸在滄桑世事磨礪成一位從容豁達,參透生活禪機的風燭老者,他用自己的人生經曆和禪機感悟譜寫的《廬山煙雨》之歌,詩中滲禪,滲透著對生命的感悟,對生活的超然灑脫。
東坡一生宦海起伏,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樂其身。弱冠之年的他,初出茅廬便名動京師,本可委曲求全,榮享高官厚祿,錦衣一生,然而麵對黑暗陰險的朝野滿堂,心無所執的他毅然放棄高名厚祿,自請出京,效力地方,革新除弊,因法便民,頗有政績。黨權相爭,小人暗算,時任湖州知州的他也難免於牽連,在曆經那段黑暗的“烏台”歲月之後,被流放黃州的他從此寄意禪道,放達人生。
仕途上節節被貶,摯友聚散無期,愛妻與世長辭,生性浪漫敏感的他發出深切的感慨——“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感歎人生無常,一番淒涼景象躍然而現於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