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璧弦挑到公主府來的這些伎人已經都是百裏挑一的了,但是在見過大世麵的公主眼裏仍是平庸得很。寧日公主看著伎人一個個的上前獻藝來,眉頭愈皺愈緊,但礙於柳延年在一旁又不好發作,隻好忍耐。
又一個伎人下去之後,寧日公主終於忍不住轉向璧弦,麵色不悅道:“我說璧弦坊主是不是小瞧了我們公主府?竟敢拿這樣的貨色來以次充好?”
璧弦趕緊起身跪下:“小人不敢!小人絕不敢敷衍公主殿下!”心裏暗暗著急,難不成公主的意思她領會錯了?她求救的眼神飄向了依舊悠哉自得的柳延年。
柳延年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開口道:“公主多慮了!我看坊主挑選的這些人都還不錯啊!”
“不錯?哪裏不錯了?姿色平平,如果說皇上後宮裏的那些嬪妃是山珍海味的話,這些簡直就是清湯寡水的小菜!本宮是要讓皇上開心的,不是讓皇上生氣的!”寧日公主看著柳延年那雲淡風輕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的嚷道。
柳延年微揚唇角,放下酒杯,走下堂來,蹲在那個匍匐在地上嚇得大氣不敢出的伎人麵前,輕佻的用食指抬起她的臉,左右端詳,直至那伎人麵色緋紅,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公主何必動怒呢?饒是皇上吃膩了山珍海味,換換清湯小菜說不定會更開胃呢!公主還是不夠了解男人啊,男人麼,圖的就是個新鮮,在皇宮大院裏看煩了牡丹花,偶爾去到郊外見著那小野菊,沒準興致更高。”
寧日公主聽完柳延年一席話,倒是怒火消退了許多,但依舊半信半疑的道:“真如你所說的那樣?要是你敢欺騙本宮,可要擔得起這個後果。”
柳延年聽到寧日公主對自己稱呼本宮,無所謂的笑笑,起身回到榻上,重新拿起茶杯對跪著的璧弦說道:“璧弦坊主,傳下一個吧!”
璧弦如獲大釋,起身走到堂外傳喚。
柳玉潔小心翼翼的跟著璧弦走進堂內,看到紗簾後隱隱約約的人影,急忙跪下行禮。將古箏放在自己的腿上擺好,柳玉潔便輕輕在弦上彈撥起來,並開口以柔柔的嗓音唱道: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園風兒向著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柳延年初聽到這熟悉的曲調,驚得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雙手緊握榻延,眼睛直直的隔著紗簾死死盯住那邊低頭撫琴柔柔吟唱的人兒。終於,他猛地站起身,大跨幾步向前,掀開紗簾喚道:“煙兒!”
柳玉潔嚇得失手撥斷了弦,抬起頭來,錯愕的看著這個從簾後突然衝出來的男人。璧弦和寧日公主也不知所以的看向對視的兩人,在她們的記憶中,柳延年從未這麼失態過,他一貫都慵懶閑散,漫不經心,眼前這個女孩究竟是誰?竟讓柳延年的臉上出現了那樣驚訝又悲喜交加的表情。
“……哥哥?”柳玉潔試探著喚出那個許久不曾用過的稱呼,竟比剛才撥斷琴弦時還要緊張。
柳延年仔細一看,這不正是自己的親妹妹柳玉潔?他穩住情緒,走上前扶起柳玉潔,握著她的肩膀左右打量:“真是你,真是玉潔!真的是你!”
柳玉潔再也忍不住的撲到哥哥的懷裏,淚流滿麵:“哥哥,是我,是我!是玉潔,我是玉潔啊!”
兄妹倆相擁而泣,看得旁人都痛心不已。
許久後,寧日公主走過來勸道:“好了好了,都快別哭了,兄妹重逢,是喜事兒,該高興才對!延年,今日由我做東,為你們兄妹兩個好好慶祝一下!”說完便吩咐一旁的仆從去做準備了,又轉向璧弦道:“璧弦,今日就先到這吧。本宮也乏了,改日再選吧。”
璧弦應是,向堂外走去,邁出門檻時,回眸望了眼正在低聲說話的柳延年和柳玉潔,想起剛剛柳延年那一聲“煙兒”,心緒不由得煩亂起來,趕緊抽身走出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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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弦坐在馬車裏,心緒不定,就連到了禦樂坊門外車子已經停下來許久,貼身侍奉的淑嬤嬤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到。
“小姐?小姐這是怎麼了?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淑嬤嬤撩開門簾,以為璧弦在裏麵出了什麼事,卻看見她兀自發呆的模樣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