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畫壇奇才,文章聖手(1 / 3)

10.畫壇奇才,文章聖手

——顧況《仙遊記》與《莽墟賦》

顧況是個奇人,擅長繪畫,而唐代畫聖吳道子著色彩粉畫轟動一時,有“吳帶當風”之說,而顧況作畫卻與一般畫家大不相同,每次繪畫前,先將數十幅絹綢鋪於地上,研好墨汁數升,調製好其他彩粉,使數十人吹奏音樂,有號角,有擊鼓,另有百十人齊聲大喊大叫。而顧況則穿著華麗的錦衣,頭纏錦帶,飲酒至半醉,而後繞著地上的畫絹疾走數十圈,則取墨汁攤寫於畫絹上,然後再依次填寫各種色彩。有時候,則以一條長巾飽蘸濃墨,一頭放在所要畫的絹上,讓人坐在上麵壓住,而自己則拽著長巾的另一頭,不停地擺動長巾,然後則以筆墨,隨著長巾所點擺出的情狀,畫為山峰、山穀、平原、島嶼、樹木等,無不形象逼真,觀者感歎有鬼斧神工之妙。

顧況

顧況如此繪畫,其實是有師承的。顧況是蘇州人,早年居於句容雲陽(今江蘇句容),三十歲以前,要求上司派他作新亭(在今南京市南麵)監,也就是一個管理鹽政稅務的小官,而新亭鹽場瀕臨大海。其實,顧況要求到新亭鹽場是有目的的,當時有一個畫家叫王墨,繪畫很好,顧況想要拜他為老師,學習繪畫。其實,王墨並不是他的真名,因為其擅長潑墨山水畫,被人稱為“王墨”,真名反而不為世人所知了。王墨遊於江湖間,常畫山水、鬆石、雜樹,其人好酒,繪畫時,常常先飲酒至大醉,即隨意以墨汁潑灑,或大笑,或吟唱,用腳蹙踏,有手塗抹,或淡或濃,隨其形狀,畫為山,畫為石,畫為雲,畫為水,應手隨意,好似天然生成的一樣。畫出雲霞,渲染成風雨,宛若神鬼之巧妙,繪畫完成之後,畫絹上卻沒有一點墨汁的汙跡,很是奇異。

王墨作畫的方式很奇特,“醉後,以頭髻取墨,抵於絹畫”,實乃以奇異的作畫方式來借以激起內心不同凡響的藝術感受,表達其藝術的靈性。而作畫“要見海中山水”,經受大海那驚心動魄的浪濤的感染、啟迪,王墨深深體味到了大自然的神奇魅力,領悟到了藝術的靈性,所作畫乃“落筆有奇趣”。可見王墨是一個性格狂狷、重視藝術體驗的藝術家,在當時人們的眼中未免“奇”“怪”了。

顧況師從這樣的藝術奇人,對藝術應該有比較深入的理解和體味。這與其個性喜好相關,也受其師王墨的感染和熏陶,顧況采取不同流俗的作畫方式,比起其師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目的就在於以強烈的刺激激蕩心靈,將內心的感悟、心靈的激情、對自然人生的體味,轉化為一種藝術的表現,同時也是其精神的最為酣暢淋漓的揮灑。顧況“回環既遍,然後以筆墨隨勢開決為峰巒島嶼之狀”,實際上就是表現了他那種與眾不同的藝術穎悟,這樣的繪畫無疑是很流暢自然且具有無限的藝術魅力的。顧況的這種奇異的藝術表現,對其本人而言,是心靈自由的充分揮灑,藝術精神的自然流露;對他同時代的人而言,則清新其耳目,洗滌他們被流風時俗所蒙蔽的心靈,刺激他們的藝術靈性,活躍他們的思維,開闊他們的視野。

對繪畫的嗜好,使顧況比普通人有著更為深刻、更為強烈的藝術體驗。繪畫時取境的角度,技巧、手法的運用,都要求從特殊的角度來處理,自然景物、人情世態,在他的心目中都是變換了視角後所得到的情境。王墨自創潑墨山水,顧況師從王墨,亦喜好潑墨山水,日常觀察煙雨縹渺的海山,欣賞雲霞卷舒、煙雨慘淡的景象,獲得藝術的靈感,注重於創意的新穎、動筆的恢奇,發揮其潑墨的妙趣,而不以實寫天然景物為務。這種水墨畫的產生,實際上也是接受了高遠而直截簡明、具有灑落風韻餘情的禪宗思想的影響,也接受了道教神奇想象的影響。它突破了盛極一時的寫實畫風藩籬,舍金碧畫風而趨於水墨,棄嚴謹而求放逸,“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在放逸中肆意揮灑自己的情感。唐代的繪畫理論家朱景玄把這種“非畫之本法”“蓋前古未之有”的嶄新畫風,不得不列為“逸品”。盡管朱氏尚不能界定“逸品”之內涵及特質,但已經昭示了水墨畫的無窮生命力。突破寫實,則意謂著新的繪畫標準的確立——不僅僅求形似,而主要以“傳神”為尚,要求突破客觀具象的束縛而進入“氣質俱盛”的境界,使得畫家的主觀精神、思想情感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