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吾誌也而無悔(1 / 3)

——王安石《遊褒禪山記》

王安石極聰穎,勤學苦思,手不釋卷,有大誌,而且有堅定不移的心性,不輕易改變其誌向,以“執拗”而著名。王安石舉慶曆二年(1042)進士,時年二十二歲,自此步入仕途,任地方官。期滿考核後,王安石主動要求繼續在外郡任地方官,熟悉各地政治、經濟、民生等情況,而且頗有政治才能。直到嘉祐元年(1056),王安石四十八歲時,才調回汴京任群牧司判官。時歐陽修正在京任翰林侍讀集賢殿修撰,聲名卓著,乃一代文壇領袖,對這位聞名近二十年才得一見的後輩非常讚賞,倒屣相迎,並作《贈王介甫》一詩:

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朱門歌舞爭新態,綠綺塵埃試拂弦。常恨聞名不相識,相逢樽酒盍留連。

歐陽修對這個年輕的後輩頗為推崇,高度肯定其詩文具有李白、韓愈的成就,可以傳之後世。愛賢若渴的歐陽修自我期許甚高,但見到王安石,則不得不推許為一代才人,“後來誰與子爭先”,讚許王安石為不世出的人才。而且說對王安石聞名已久,而不得相見,引為憾事,自己常常虛席以待,既然此次相逢,則應樽酒流連,以盡歡興。王安石很感動,作《奉酬永叔見寄》詩酬答:

欲傳道義心猶在,強學文章力已窮。他日若能窺孟子,終身安敢望韓公!摳衣最出諸生後,倒屐常傾廣坐中。隻恐虛名因此得,嘉篇為貺豈宜蒙。

王安石很感激歐陽修的讚許、推崇,能名列歐陽修門下,是很興奮的。不過,王安石自期甚高,說自己要“傳道義”,而不是要以文章之士以邀名當世,期望有朝一日成為發揚儒家道義的孟子,而不是成為如同韓愈一樣的文士。王安石有著經世濟民、建功立業的遠大誌向。

王安石長達二十多年任職地方官,遊曆範圍甚廣,足跡遍至大江南北,但與同時代文士相比,雖遊蹤頗廣,他的文集中,卻很少有主動記錄遊蹤的遊記文章,好似大美河山在他眼中都無關緊要。翻檢王安石的文集,可以看出,他為文的特點是以議論說理見長的。身為政治家,他對社會的觀察極其深刻,見解獨到,這些見解發而為文都是邏輯嚴密、議論精當的文章,反倒是抒情性的文字在他的筆下不是很多見,即使在抒情類的文字裏,也常常是抒情與議論融通為一的。

王安石是心懷治國平天下抱負的政治家,麵對宋王朝之積貧積弱,民生疾苦,危機四伏,因而力主改革,時時心係時局、國家安危,無論何種場合,隻要心中有所觸動就會提出。相比而言,那些身外之物,他都看得很輕,不會牽懷掛肚。《石林燕語》記錄王安石不喜修飾,“經歲不洗沐,衣服雖敝,亦不浣濯。”同僚幾人為他操心,“因相約每一兩月即相率洗沐定力院,家各出新衣為荊公番,號拆洗王介甫。公出浴,見新衣,輒服之,亦不問所從來也。”這種憨直的性格,在中國文人中確屬少見。

慶曆七年(1047),王安石出任鄞縣。在這裏他大興水利,在青黃不接時貸穀於民,給縣境之內的民眾帶來很大便利。為了解民情,王安石親自在縣境之內所屬各鄉巡視工作,寫成了《鄞縣經遊記》,而《遊褒禪山記》也是這個過程中寫成的一篇。

遊褒禪山,則先釋名,點明地點、方位: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唐浮圖慧褒始舍於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後名之曰褒禪。今所謂慧空禪院者,褒之廬塚也。距其院東五裏,所謂華陽洞者,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距洞百餘步,有碑仆道,其文漫滅,獨其為文猶可識曰花山。今言“華”如華實之“華”者,蓋音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