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1
我和永強從大一開始戀愛,畢業回青島後就結了婚,婚後一年多,永強的父親意外去世,剩下婆婆一人住在滄口區的老房子,我們不放心,想經常回去探望卻時間緊張,索性就動員婆婆搬過來一起住。可,無窮盡的煩惱,也由此開始了。
白天,家裏隻剩婆婆一個人,她閑得無聊,就極力慫恿我們早點要孩子,這樣,她也就有事做了。開始,她還是隱晦地暗示,見我裝傻,就開始在飯桌上旁敲側擊。
什麼大姨的兒子和永強一樣大,孩子卻一歲多了;什麼永強是四代單傳,早點有孩子她這個做媽的早些心安啦……
可是,我們生活在激烈競爭的年代呀,事業上剛剛有點起色,我哪敢棄現實不顧肆無忌憚懷孕生孩子?見旁敲側擊我也沒反應,婆婆就此不再提抱孫的事,但也對我冷淡了很多。
我以為這件事就此冷卻了。直到一天中午,我回去拿忘在家裏的文件時,發現婆婆正坐在我們床沿上,床頭櫃抽屜被拉開了,她全神貫注地盯著一打安全套,捏著一根針,好像正琢磨怎樣紮才能不露痕跡。
見我站在門口,婆婆也愣了,慌慌張張站起來就往外走,我一把抓住婆婆的胳膊:“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想抱孫子沒錯,可是,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懷孕生孩子對我來說可能意味著失業或是永遠失去晉升的機會!”
顯然,婆婆也憤怒了,猛地甩開我的手:“你不用跟我講大道理,我就認一個理,不願意給自家男人生孩子的女人都是有外心的!”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婆婆,覺得她太不可理喻了,終於無法按捺壓抑許久的情緒,一場爭吵,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我兒子瞎了眼!”婆婆一邊哭一邊收拾東西,回了滄口的家。
晚上,永強進門沒見著婆婆,就問我:“咱媽呢?”
我冷冷地說:“和我吵了一架,回滄口了。”
永強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問我為什麼吵,我說了中午的一幕,因為怒意未消,語氣有點尖酸刻薄,永強一句話沒說,轉身出門了。
那一夜,他沒回來。我發短信,他不回,我打手機,他不接,我以為他在生我的氣,住在婆婆那邊了,也沒在意。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小心眼呢?雖然我對婆婆的態度不對,但她也有錯啊,她怎麼可以這樣粗暴地幹涉我們的生活呢?
2
第二天傍晚,永強還沒回家,他不接電話,我隻好打電話問婆婆。是婆婆的妹妹接的,當我聽到婆婆心肌梗死去世了的消息時,突然就蒙了。昨天晚上,也就是永強趕回滄口的家後,發現婆婆已經心肌梗死3個多小時了。
我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出去,打車直奔滄口。婆婆麵色慘白地躺在透明的冷藏靈柩裏。狹小的房間站滿了人,永強一動不動地跪在靈前,默默地燒紙。他看我的目光,那麼冷那麼硬,我的心,像塊被震得布滿了細碎裂紋的玻璃,一小塊一小塊地墜落。
在永強心裏,我已經成了萬劫不複的罪人,如果我沒有和婆婆吵架,婆婆也就不會回滄口的家,也就不會心肌梗塞發作時沒人在她身邊;如果我沒有和婆婆吵架,她就不會生氣,不動怒,她的心肌梗塞也就不會發作。
內疚把我擊垮了。我想對永強說“親愛的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可是,他不給我機會。
婆婆去世後,他就再也沒回過我們的家,他住在滄口的老房子裏,我去找他,他不開門,我在路上攔他,他冷漠地看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衝著他的背影淚流滿麵地喊:“謝永強,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原諒我?”
他回過頭,冷漠地看著我:“李欣怡,你我之間,已經結束了,永遠!”說著,他把手往下一揮,做了個斬斷的手勢,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3
所有人都從我蒼白的臉上看出我內心的淒涼,所有人都勸我說算了吧,實在不成離婚算了。
可是,我不肯,我想贖罪。除了謝永強,沒人給得了我這麼完美這麼溫暖的愛。而且,一周前,醫生告訴我,我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該多麼開心啊。曾經的無數個夜裏,他曾攬著我,憧憬著我們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
或許,這個孩子就是上天賜予我們最好的禮物,他的到來,可以牽引著我,找回曾經的幸福。
一個周末,我去滄口找永強,大門是開著的,他正在清理婆婆堆積在狹窄走廊裏的雜物。我在他身邊站了一會,低低地,用帶著哀求的聲音叫他的名字,他仿佛沒聽見,繼續整理那些破箱子。
“永強,回家吧,我有了你的孩子。”他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鄙夷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撒這樣的謊挽救婚姻,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他好像冰凍過的聲音,像一柄帶了劇毒的刀子插在我心上。我不記得是怎麼走回家的,把身體摔在床上,就昏昏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