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找周姐幫個忙(1 / 1)

母親在外屋裏,不停地轉換著手中的遙控器,她眼神恍惚地盯著電視機,我心煩意亂地走出裏屋,對著她吼:“媽,你能不能把聲音調得小一點呢?”

母親麵帶愧色,她起身關掉了電視機。

然後,她在屋裏轉了幾個圈說,“我要去西安,找周姐幫個忙。”

“你說什麼?”

“周姐是誰?”

母親看了我一眼說,“娃,你不用管了,這事媽辦就是了。”

母親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也懶得管她。

畢業這麼長時間了,我還窩在家裏,用父親的話說,小心窩腐朽了。是啊,早知道,大學畢業找工作這麼難,我還不如去學個什麼技術呢一個三本大學生,畢業走上社會一看,兩眼抹黑。

可沒想到,那天下午,我被一輛摩托車撞傷了腿,司機是個半大小夥子,看樣子也特別老實,他沒有逃跑,把我送到醫院後,借錢替我交了住院費之後,又開始去建築工地上打工了。他得打工來替我交住院費。然而,我還沒有出院,就聯係不上那個小夥子了。父親找到那家工地,那家包工頭說,那個小夥子也是他從勞務市場臨時找來的,他也不知道小夥子去了哪裏。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啊!直到我出院,也沒有見到這個小夥子的影子,隻好自認倒黴。

父親停下他賣菜的三輪車,從門裏走了進來,他見母親收拾行李,驚奇地問道:“你要上哪裏去呢?”

母親頭也沒抬,她低頭收拾她的行李,說:“我到陝西電視台去,找周姐幫個忙。”

父親聽了,嘿嘿一笑,一把把母親拉坐到床邊說:“娃她媽,你真要到陝西電視台去嗎?”

母親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是啊。

父親說了:“你知道電視台的門朝南開還是朝北開啊?”

母親又繼續收拾自己的行李,她說:“反正我不管,長著一雙腳,一張嘴,我想我能找到,我要為咱兒子討回個公道。”

其實“周姐幫忙”這個欄目,現在已經成了陝西人家喻戶曉的一檔節目。那裏麵有一句經典的台詞是:我天生一副熱心腸,平日就愛幫人忙,要是有事您說話,有我周姐來幫忙。

那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主持人,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但是,總是一副謙和的態度麵對觀眾。

母親識字不多,總共也認不了幾個字,為了供我上學,父親在市場上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開始在大街小巷裏賣菜。

母親就在家裏給我們做飯,有時候,幫父親去市場裏擇菜。母親也幫不了什麼大忙,她不會認電子托盤秤,總是將數字認錯,也不大會算錢,可想而知一下,以她的知識水平,能走到西安?還要去電視台?

父親依舊在勸母親,他說:“他媽,你先別急,我建議咱自己先想想辦法,再說,兒子的腿不也快好了嗎?你就是找到那個什麼周姐,咱現在也難以找到這個肇事者了,再說,一個打工的孩子,你能指望他什麼呢?”

母親坐下來,想了想說:“是啊,我不是著急嗎?看著兒子一天到晚在屋裏唉聲歎氣地,我這心裏像貓抓一樣,不是個滋味啊。”

聽到母親這樣說,我說:“媽,你不要著急,我這兩天在網上正在找工作,已經有兩家回話了,我給人家說了,等我腿好了,我就去麵試。再說,你一個人跑西安去,不怕把你丟了啊?”

媽聽到我這樣說,她立即露出了笑臉。

真實的情況不是這樣,是我投出去五十份簡曆,都石沉大海。為了不讓母親去滿世界亂轉,我給她撒了一個謊。偉大的哲學家說了,善意的謊言不算謊言。

母親這才放棄了去西安的打算。

過了兩個月,我的腿基本康複了,但我依然把自己當病人一樣養在家裏。也許由於我的心事重重,細心的母親終於發現了端倪,這次,她沒有告訴我和父親,悄悄地一個人坐火車去了西安,至於具體的細節她沒有說,我和父親那兩天滿世界打聽母親的消息,親戚朋友家都問遍了,卻沒有母親的任何音信。

我和父親慌了,我打算給公安局報警時,母親卻意外地回來了。

整整三天時間,回家後的母親,並沒有給我們解釋她的去向,依舊每天做完飯之後,就開始拿著遙控器看電視。

突然有一天,她眼睛盯著電視,對我喊:“兒子,快來,你的工作找到了。”

我將信將疑地走到電視機跟前,才發現,正是周姐幫忙欄目,她為我找到省裏一家雜誌社,謀得一個編輯,讓我明天就去上班。

望著電視屏幕,我的眼淚像捏菜水一樣淌了下來。我才知道,母親去西安的時候,背走了我上學時發表的文章剪貼本,厚厚的三本。然而,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