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給父母的愛調成振動的(1 / 1)

上大學走的那天,娘含著淚水說:“閨女,娘啥時候才能見到你啊!”替娘擦幹淚水,我安慰娘說:“娘,你放心,我會給你寫信的。”

爹娘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了我的信,其實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據他們說感覺過了幾年那麼長的時間,兩個人迫不及待地爭搶著看我的信,爹說了,你鬥大的字不識一個,搶了沒用。爹撞到了娘的軟肋了,娘便鬆了手,其實爹比娘多識不了幾個字。爹磕磕巴巴地讀完了我的信,又拿在手中掂量著,其實也隻有薄薄的兩頁信紙,他卻如同捧著千金一樣欣喜。娘要過信紙在手中摩挲著,如同撫摸著我的臉一樣樂嗬著。

我每隔十天半月就給爹娘寫信,講學校裏的趣事:同桌是個男孩,長得帥氣卻結巴;學校的食堂飯菜很豐盛,卻吃出了一隻蒼蠅;老教授非常博學,卻走錯了教室。總之,爹娘看著我的信,就像看到女兒在自己麵前調皮地像麻雀一樣唧唧喳喳地說話。

漸漸地,我的信從半月一封,到後來一月、兩個月也不見信,我總說非常忙,忙考試忙外語過級。爹娘嘴上說,別耽擱了學習,忙了好,可他們心裏總感覺像丟了什麼一樣焦躁。大家都不寫信了,這好像是大學校園裏的一種流行感冒一樣傳染著每一個人,我也不例外。

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排隊打電話,而且那時候的電話,還是那種手撥號碼式的,撥一個數字要是順時針轉圈180度,如果按錯了,重新來過,非常麻煩。再說了,農村家裏沒電話,隻有村委會有一部,我每打一個電話,總是先打給村委會主任,讓他轉告給爹娘。

有一次,打電話讓村委會主任轉告爹媽,給我寄些茶葉。結果,村委會主任給爹媽說成了菜葉,過了幾天,我收到一大包曬幹了的菜葉子和一些錢,爹在信中說,你娘聽說你要菜葉,哭了整整一天,怕你餓壞了,讓你多吃。

收到信,我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畢業後,傳呼機像麥地裏的蛐蛐一樣,一夜之間呼啦啦冒了出來。農村也有了按鍵電話,打一個電話再也沒那麼難了。

我拿第一個月的工資給爹買了一個傳呼機別在腰間,爹一下子精神了好多,可麻煩也緊接著來了,爹娘每回一次傳呼,總要趕到二百多米以外的小賣店去給我回電話。村子裏的人都打趣稱,說我爹戴了一個電子拴狗器。我爹也不惱,他總是笑嗬嗬地說,這是女兒的一份心呢,言語中有太多的自豪。

讓爹娘回個電話也要跑那麼遠,我有點過意不去了,我給爹娘安了一部電話,家裏有了電話,按理說,什麼事更方便了。可每次都是娘接的電話,娘在電話中對我說:“妞啊,有空寫寫信吧,你爹喜歡讀信。”

我在電話中不耐煩地說:“娘,寫信多麻煩啊!現在有了電話,誰還寫信啊!再說信隻能看,也沒女兒說話這麼親切啊!”

每次我要和爹通電話,娘都用各種理由推托著。爹接到電話,也隻是嗯嗯啊啊說自己身體好,家裏都好,並讓我有空兒了多寫信。爹容不得我插半句話,說完就急匆匆掛了電話。我好生奇怪,爹以前說話慢悠悠的,可現在的爹,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日子如過隙白駒,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去年過年回家,爹站在路口接我,我想給爹一個驚喜,在爹背後調皮地喊了幾聲,爹像沒發現我一樣,沒答應。我還以為爹生氣了,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娘,娘說,“可能你爹沒聽見吧?”我說,“不可能,那麼大聲。”

接下來的日子,我特意注意了一下爹,這才驚奇地發現,爹的耳朵失聰了。我帶著爹奔走於各大醫院,醫生都搖搖頭說,不行了,早年落下的病根了。

爹娘才告訴了我實情:在我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爹去煤礦打工,不幸被一塊巨石砸傷了。後來,不知怎麼就傷及到了耳部神經,爹娘怕我擔心,從來沒有給我說過。每次我打來電話,爹娘都找各種借口推托,他們商量好,不透露半個字。

聽到這裏,我抱著爹娘大聲地哭著。爹安慰著我說,沒事的,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就是聽不見嘛?這胳膊腿兒都好好的。爹特意還跳了一下,讓我看看他身體多硬朗。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特意給爹買了一部手機,並手把手地教會了爹發短信,把他的手機調成了振動的狀態,這樣,每一個短信到了,爹就能感覺到。

我發短信給爹:“爹娘,我想你們!多保重身體喲!”

爹回短信說:“女兒啊!爹娘也想你,這個‘新蛐蛐’不錯,振動時厲害著呢!差點把你老子從炕頭震翻呢!你一個人在外,吃飽穿暖啊!”

看著爹的短信,我的淚水又一次滑落。多麼真切的愛,在一點一滴中傳遞著。父母賜給我們的愛,從來都是靜音的,從來都不言語。而我們,對父母的,哪怕一點,他們都感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