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二媳婦是個急嘴子，她睜大眼睛看著馮水說：“難道你就是馬二的弟弟？”
馬二從裏屋抱出一個鐵盒子，裏麵放著一雙繡花牛頭鞋，一紅一綠。太意外了！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竟然就這樣發生了。
隴州人有個風俗，孩子長第一茬牙齒時，如果是一顆牙先長出來，就是單長牙。過周歲時，母親給孩子做鞋時，就做一紅一綠兩種顏色。如果是同時長出兩顆牙齒，那就穿同一顏色的鞋子。娘生下他們兩個時，剛好都是單長牙，母親就做了一紅一綠兩種顏色的鞋子，希望孩子平安快樂健康地成長。因為他們倆屬牛，母親就做了兩雙牛頭鞋，每人穿一紅一綠的鞋。
其實，提起娘，那是讓人心酸地掉淚的。娘經曆了人生的三大不幸。幼年喪母，跟著後娘吃盡了苦頭。剛剛嫁給父親，巴望著能過上幾天好日子，誰承想，父親卻被崖畔的一塊滾落的大石頭奪去了生命。那時候，娘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隻能投奔娘家。
娘的後娘望著娘的大肚子和她的大手罵道：“老祖先說得沒有錯，男人手大抓元寶，女人手大抓蒿草。你也就是個蒿草的命了。”
那時候的娘，隻能默默地流淚，憑任後娘責罵和奚落。
後娘將娘帶到場院裏的草垛上，讓娘從高處往下跳。娘沒有跳，娘知道她的肚子裏有孩子，不能跳。後娘就罵，娘說什麼也不跳。最後，後娘將娘趕出了娘家，她的理由是，女人出嫁了就不能在娘家生孩子，那樣會把黴運帶給娘家的。
娘就在一間廢棄的破窯洞裏生下了孩子，誰也沒想到，她竟然生了兩個孩子。娘的後娘，看到窯洞小窗台上放著兩塊紅布裹著的黑炭塊，罵道：“蒿草的命，還下了兩頭小豬崽。隻有豬才生一窩的。”娘無語，她隻想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
隴州人，誰家生了男孩子。便在窗台上放一塊紅布裹著的黑煤塊，表示我家生了男孩子。如若生了女孩子，便在窗台上放一朵荊棘。雖然也有避邪的意思，但是別人看到了，串門子的婆娘便不再打擾了。
娘的生活苦一些，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隻有娘的爹——馬二的外公常常偷偷給女兒和孩子們送飯吃。孩子慢慢地長大了，可她一個人的奶水不夠兩個小家夥的口糧，娘隻能忍痛送走了一個。
娘算是個文化人了，她送孩子挑姓氏，最後挑了姓馮的。其實和馬家隻多了兩點水，她給孩子起名，馬二和馮水，是有獨特意義的。
送走了孩子，娘哭了三天三夜，孩子走時穿得那雙鞋，鞋底繡了字——馮水。馬二的那雙鞋，鞋底也有名字。
抱頭痛哭的兩兄弟，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句話，感謝這次車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