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水從山溝裏爬到馬家溝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村子裏一片漆黑，農村人白天勞碌，晚上自然睡得早些。馮水心裏燃起的希望如燈一樣熄滅了。
突然，他看見一戶人家窗戶還透出些燈光，馮水的心又像怒放的花兒，開始綻出一點笑意。他自言自語地說：“看來，天不該絕我馮水。”
馮水說這話也不是沒有理由，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了，本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用駕校老師的話說，是一輛剛上路的新車呢！誰知他這輛剛上路的新車，怎麼就突然拋錨了呢？也怪他自己，說要戒了酒，可今天多喝了兩杯，就在山路上，連人帶車翻下了山。幸虧自己命大，掛在半山腰的一棵樹杈處，這才保住了小命。嚇壞了的他，想打電話，才發現手機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他隻好自救了。
馮水看到了那個亮著燈的窗戶，就像捉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他爬到那戶人家的大門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敲門，後來的事，他一點也記不得了。
馬二媳婦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在自家烤爐裏守夜的馬二回家了，她跳下炕，打開門，才發現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馮水，嚇得她驚叫了一聲。
馬二媳婦用手試了試，這個人還有點氣，她急忙大聲地喊馬二。馬二從十多米開外的烤爐邊跑回了家，夫妻倆將昏倒的馮水抬進了屋，給他洗了把臉。
馮水醒了。
太幸運了，馮水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左腳崴了，身體並沒有大礙。
蘇醒後的馮水，一眼就看到了炕頭正酣睡的孩子和一雙牛頭繡花鞋。馮水顧不得剛才車禍帶來的驚嚇，一把拿起那雙牛頭鞋，急急地問道：“嫂子，這，這鞋樣你哪裏來的？”
馬二和媳婦一下子被馮水的樣子攪得滿頭霧水。馬二說：“大兄弟，一個男子漢，管婆娘那些事做啥嗎？”
馮水仍然不依不饒地問：“不行，我一定要問的。因為，這個牛頭繡花鞋樣是我娘發明的。”
“什麼？是你娘發明的，那你就錯了，那是我娘的傑作，馬家溝誰不曉得我娘的繡鞋手藝。”馬二自豪地說著，媳婦也在一旁幫腔。
馮水跪下對馬二說：“大哥，你娘在哪裏？讓我見見她老人家吧！”
馬二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我娘，她老人家早走了。”
馮水臉上泛起的光也一同黯淡了下來，他又急忙問道：“你娘走時，沒留下什麼話？或者什麼東西？”
馬二兩口子互相對望了一眼。他們對馮水有了一點戒心。誰會輕意把自己家的私事拿出來抖落呢？
馮水也發現了他們的顧慮。他說：“我養母在家裏珍藏著一雙我的周歲鞋，是一雙牛頭繡花鞋，一紅一綠兩種顏色。她說那是我親生母親的傑作，說我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哥哥。看到嫂子做的牛頭鞋，我在想，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