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說來就來,沒有任何前兆。村子裏突然多了一些奇怪的標語,然後,有人將男人揪上土台,喝令他站好。他們抽他耳光,吐他口水。他們懷疑他在上海通過敵,甚至為敵人送過情報。男人挺起胸膛,大聲喊:“一派胡言!”當然,這為他招來更多的耳光。
夜裏,他被放回來,一個人走進黑暗。女人聽見他在院子裏哭泣,自己也跟著抹眼淚。正哭著,兩根蘿卜落在身邊。女人終於忍不住,扯開嗓子號啕大哭起來。
後來,那些人終於不再折磨他,因為他傻了。有人讓他爬上高高的凳子,怒喝道:“你給敵人送過情報吧?”他說:“一派胡言!”那人就抽掉凳子,他從高處一頭栽下,當場昏厥。等他醒來,人就傻了。他傻了,幾乎忘掉一切,唯獨記得往女人院裏扔東西。
女人在街上碰到他,悄悄地說:“兄弟,要是你不嫌棄,娶了我吧,兩個人,日子好過一些。”他紅了臉,說:“我是醜八怪。”女人說:“你不是醜八怪,你比他們都好看。”他呆在那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後來,金妞嫁給了城裏的工人,銀妞也嫁給了本村的瓦匠。瓦匠跟著銀妞來看娘,把禮物放下,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回屋跟女人說:“娘,這房子太破了,翻新吧。”女人說:“好。”瓦匠說:“還有這牆,也重新砌一下吧。”女人說:“不要。”瓦匠說:“我們接你去住你不去,偏守著這老房。還是徹底修一修吧。”
房子粉刷了,圍牆也被加固加高。夜裏,女人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從這個樹梢鑽到那個樹梢,女人的心裏空蕩蕩的。忽然,女人聽到牆那邊“砰”的一聲響,緊接著響起陣陣呻吟聲。女人站起來,瘋了一樣地往那邊跑。
在男人的院子裏,女人看到矮小的男人他正躺在地上掙紮。他的手裏攥著一根蘿卜,旁邊翻倒著一條破舊的長凳。躺在地上的他咧開嘴笑,說:“牆高了,夠不著。”三天後,他們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因為一堵牆,因為一些事,他們的婚禮,已經耽擱了太久。婚禮上的他隻會傻笑,婚禮上的她隻會流淚,可是人們知道,無論哪一種表情,都是深入骨髓的幸福。
一個進藏女兵的愛情傳奇
參軍進藏,命運轉折
1950年的一天,駐紮在甘孜的進藏部隊十八軍,組織召開了一場“進藏老同誌可愛不可愛”的討論,目的是做女兵們的思想工作,解決大齡老兵的婚戀問題。正當會場鴉雀無聲的時候,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兵突然站出來大聲說:“要我說,這些老同誌可敬,但不可愛。”
小女兵的發言,頓時激起了很多女兵的共鳴。這個快人快語的小女兵就是時鍾曼,此時距離她入伍僅僅一年時間。
1949年5月,18歲的時鍾曼遇到了南下作戰的二野十八軍,此時恰逢十八軍招兵,時鍾曼也就入伍參了軍。第一次穿上軍裝的時鍾曼興奮不已,然而幾天之後,真正的部隊生活卻讓這個愛美的女孩感到有些不能適應。
剛入伍時,時鍾曼梳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紮上兩隻蝴蝶結,顯得青春、活潑又美麗。而參軍後,擺在她麵前的第一項規定就是剪辮子,這讓時鍾曼既不理解也不願意。也正因此,時鍾曼有了一個綽號:“上海小姐”。當時在新加入十八軍的女兵中,時鍾曼可謂“大名鼎鼎”,新兵們常會聽人講,時鍾曼是怎樣怎樣的嬌氣,末了還會附上一句:“你可不要學上海小姐啊!”
1950年3月4日,十八軍進藏誓師大會在樂山召開。廣場上掛滿了紅旗,赴藏將士群情激昂,口號聲、歌聲此起彼伏。擔任大會播音員的時鍾曼,置身於受獎的功臣模範和慷慨高歌的數千名指戰員中間,也被廣場上激昂的氣氛所感染,她滿懷激情地讀著來自全國各地的慰問信,也正是從這一天起,很多人都感覺到原本一身嬌氣的時鍾曼有些不一樣了。
幾天之後,時鍾曼得到通知,由她擔任進藏的收音員,每天晚上12點準時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第二天將新聞登在進藏將士們傳看的《建軍電訊》上。接到這個任務,剛滿19歲的時鍾曼激動了很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1950年9月,時鍾曼跟隨部隊到達了海拔3000多米的甘孜。頭痛、胸悶等高原反應折磨著剛剛進入高原的戰士,為了盡快適應高原生活,部隊把習慣藏族群眾的飲食當成一項政治任務來對待,時鍾曼不甘示弱,帶頭吃起來。飲食上的調整讓大家逐漸適應了高原生活,時鍾曼也作為適應高原生活的典範,第一次在部隊受到表揚,這讓從未獲得過認可的時鍾曼大受鼓舞。
就在部隊駐紮甘孜等待前往拉薩時,陸續有人給女兵們介紹對象,希望她們可以在忙於征戰、一直單身的十八軍老同誌中做出選擇。當時部隊為了優先解決老同誌的婚戀問題,甚至提出了“二五八團”的標準。所謂的“二五八團”,就是25歲、8年軍齡、團級幹部,隻有符合這三項條件的人才能談戀愛、結婚。
就在時鍾曼高調宣布不在部隊解決個人問題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進了她的生活。
這個人的名字叫樂於泓,人稱阿樂,剛剛從南京總工會調到十八軍擔任宣傳部長。1932年參加革命的樂於泓,曾經擔任共青團上海交通主任,當時的愛人丁香也和他一同在上海參加地下工作。1932年,由於叛徒出賣,23歲的丁香犧牲了。自此,阿樂來西藏前已經獨身了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