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起看到的沈青黎,小小的,瘦弱得,她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還在往下滴水。但即便這樣,她看到他時,還是抻著腰向他行禮的。
這樣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堅嫩性子,又是像極了他的阿黎。
陸淮起看向她的眼眸深邃了許多。
“免禮。”他啟唇,卷翹錦密的長睫遮住他眼裏閃動過的情愫。
發髻處一直在滴水,冰涼的雨水打濕了沈青黎的臉,沈青黎伸手輕抹了一把臉,把臉上的雨水擦拭去。
“陸九千歲,臣女的皇上已經告訴臣女,過段時間要讓臣女和陸九千歲一起回西梁,從此便在西梁生活。臣女今夜趁黑而來,是想求陸九千歲。希望陸九千歲能看在臣女當初剮殺高太子的份上,跟臣女的皇上提出申請,讓臣女能一直留在南曇。”
她一雙黑幽幽的眼睛閃爍著烏澤如黑曜石般的光澤。
開門見山,目的明確。
陸淮起瞳孔劇烈一縮,這樣的情形有些熟悉,熟悉得讓他心頭在劇烈的跳動著。
一個人,可以名字相似。遭遇相似,但總不能脾性什麼的也都相似吧。童萬金笑他異想天開,可她的阿黎原本就死去了,一個死去的人都能被殷離靳起死回生,那麵前這個和他的阿黎極為相似的小姑娘為什麼就不能是她?
心裏頭懷揣著這樣離經叛道想法的陸淮起將兩隻手往身後一負,在沈青黎看不到的角落裏他的兩隻手緊緊的絞弄在一起。
抿了抿嘴唇,他克製的笑著,“西梁地廣人多,好玩好吃的比南曇豐富。而且你不是怕北齊的人以後會追殺你嗎?你若是去了西梁,孤倒是可以一直照顧你。有孤在,比孤派幾個人來保護你要強多了。”
沈青黎幾乎是馬上就想明白了。看來讓她去西梁的意思很可能是來自陸淮起。而他們的皇帝不過是投其所好,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西梁好?這個應該是比南曇好。但她要是想去,可以在確保她人身安全不會再受到威脅時,然後甩開陸淮起派來保護她的人,帶著她娘親去西梁過隱姓埋名的生活。
現在這種招搖的狀態去西梁,一是有可能成為北齊人報仇的靶子。敵在暗,她在明。
敵人要殺她,那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嘛。
二是她去西梁能做什麼?成為南曇人討好西梁的棋子?那她這枚棋子以後的下場呢?
“陸九千歲的好意臣女心領了。隻是臣女福薄,恐難以承受陸九千歲的恩德。”
她一張小臉緊繃,臉上滿是嚴肅凝重的表情,仰頭看向他的目光也是一片深幽。這樣的她分明是怕去了西梁就成了炮灰。
陸淮起被這樣的她逗弄的精利的眉毛輕輕一挑,隨即“撲哧”一聲笑了。
“怎麼,你怕我保護不好你?”他反問。
他本就生的風華俊美,英勇神武,這猛得一笑,沈青黎腦子有了片刻的空白。看著他的那張臉,她腦海裏就覺得他的笑像是江南水鄉月朦朧之夜盛開的曇花。
雖隻是曇花一現,卻耀眼無雙。
“我……臣女不是不相信陸九千歲的能力。隻是臣女……的娘親還在南曇。臣女……”沈青黎覺得自己真是窩囊透了,陸淮起隻是對她輕輕一笑而已,她怎麼話都說不利索了。而且該死的,她的心口怎麼也怦怦跳動得厲害起來了。
陸淮起敏銳的覺察到了她臉頰處陡然升起的兩抹紅暈。陸淮起又是認真的回應她。
“你說的這條根本不是問題。孤可讓人把你的娘親一起帶回西梁。”
自己的顧慮,人家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搞定了。沈青黎有些鬱悶,她還是沒有就此鬆口要和陸淮起回西梁。
“你是不是擔心你去了西梁,太招搖了,會被北齊得人盯上。”陸淮起直接窺探出她內心的顧慮,直接開口問道。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大可不必擔心。北齊人能上天遁地,你不在孤身邊,到時你即使隱姓埋名,他們也能找到你。到時候他們要針對你,你就更容易受傷。你隻有在孤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他才不會讓他的阿黎經曆過的悲劇重新來過的。
不過殷離靳……他倒是個麻煩。所以,他絕對不能讓殷離靳發現她的存在。
隻有在他身邊,她隻有在他身邊,他才能妥善的安排好她的一切。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陸淮起幾句霸道強勢的話就已經決定了沈青黎接下來的人生。沈青黎心裏還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她安排好了人生。她黑曜石般淬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轉,想著要再找什麼借口來拒絕陸淮起。
陸淮起的一隻大手這時卻是已經覆到她的頭上。他像是個循循善誘的長輩一臉寵溺的摸著她的頭,“好了,你不要多想了。反正以你的小腦袋現在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先接受我的提議吧,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