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蚊子說,他要做她最後的退路,最後一張牌,最後一個選手,最後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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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交辭職報告了,並且推薦王宣接替他的工作。他的辭呈一式四份,人力資源部、郝青藍、郝青白各一份,自己留底一份。

一個跟隨大郝六年的元老級人物突然提出辭職,這成了繼王宣與郝青藍關係升級後公司裏的另一個重大新聞,稍微有點推理能力的人都知道,這不是偶然發生的,蚊子的辭職是一個故事之後的附庸故事,就像買一贈一似的,對喜歡看熱鬧的人來講,不管這故事是喜是悲,反正,有聊勝於無,生活變得有趣了許多。

在遞交辭呈之前,蚊子請王宣出來吃過一次飯。

像從前一樣,他們習慣於坐在街頭的露天餐館,晚風吹到臉上,陌生人在周圍大聲說笑。蚊子對王宣笑笑:“不好意思,前幾次都是你請我,今天該我了……我們,還是吹啤酒吧。”

王宣沒有笑,他知道這次是蚊子有話要說了。他點點頭,簡直有些嚴肅了。

“王宣,別看我整天拖拖散散的,心還是蠻細的。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即使是撤退,也要體體麵麵不緊不慢的。我準備向他們建議,你來接替我在二室的工作……你很合適,當然,最後會由他們來決定……”

王宣聽出蚊子是準備辭職了,但沒有說什麼,沒有吃驚、挽留以及對他的推薦表示自謙或謝意——他不想打斷蚊子。蚊子辭不辭職、自己接不接替,這都不是今晚的談話內容。

果然,喝了一會兒酒,蚊子又說話了:“王宣,我不想虛偽的、超脫地祝福你們天長地久……因為那根本不可能,恕我直言,王宣,我感到,在郝青藍這裏,你,其實是有很多變數的……”他看看王宣,後者沒什麼表情。“你不會善始善終的,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分開了……你說,我說的對嗎?”

王宣避開蚊子探詢的目光,又想了一會兒:“不知道……不過,什麼叫善始善終,難道共結連理、白頭到老便是善始善終嗎?”

蚊子笑起來:“對對對,你講得有道理。好合好散、分道揚鑣那也是一種善始善終。不過,我呀,沒辦法,我不喜歡那種局麵,特別不喜歡在郝青藍身上看到這種結果……所以,我走吧,提前走,眼不見心不煩,就當你們一直這樣好下去……”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沒信心呢?你認為我其實……不那麼愛她?”

“這跟愛沒關係,這隻是一種規律。王宣,你真的很年輕,二十二歲。所有知情的人,大郝的這些同事們,每個人都會這樣看你的,每個人都對你沒信心,我想甚至包括郝青藍她自己,她也知道,你有一天會離開。她這麼快的,就把心和……身體全給了你,隻是想趕在你離開之前。”

王宣沒有話可說,蚊子的預言像箭一樣射中了他,他卻不疼,也不震驚,他知道,這大概就是一個趨勢了一個事實了,他本人也是無力左右的。這讓他舍不得起來,像旁觀者一樣舍不得郝青藍來,那麼好的青藍呀,她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到最後我為什麼會離開她呢?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能性,難道就不會出現奇跡?

“來吧,王宣,別愣在那裏,生自己的氣,或亂發什麼誓……唉,怪不了誰,誰愛了,誰就有弱點了,我呢,我的弱點被郝青藍捏著,郝青藍的弱點,又被你捏著,等將來,也會有一個女孩子,再捏著你的弱點,這就是我們的劫數……算了,不說了,多喝點兒,為了青藍。怎麼樣,把我們的最後一頓晚餐送給親愛的青藍吧。”

2

蚊子的辭呈被郝青藍壓到了設計稿下,她隻看了一眼,就沒有再看過,故意不看,就像她故意對蚊子的愛情熟視無睹似的。對蚊子的心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更深有感觸,更加有動於衷。

這麼些年,即使不算一號選手、二號選手及後來的王宣,因為本身固有的美貌、因為後天修學的才幹、因為身外之物的金錢,向她表示過愛慕之心的人有過不少,但大多數理智者在受到郝青藍婉轉的拒絕之後,都會平靜地轉身退卻,似乎那本是意料中的答案;少數狂熱的,拿出些勁頭做出苦戀的樣子,繼續送花、請飯等等,不過慢慢的,也就淡了,像怒放的花兒那樣淡了,並不要死要活,大家都明白,失戀本身也是愛情生涯中的重要點綴。但像蚊子這樣,從進公司認識郝青藍以來,幾年如一日的鍥而不舍,實在算是罕見了;並且,蚊子的愛情有些古怪,他有點像個遠遠的旁觀者,從不幹涉郝青藍在情感上的任何自由,好像要在這一方麵給她無限的可能性……郝青藍記得,蚊子曾對自己說過:他要做她最後的退路,最後一張牌,最後一個選手,最後一個男人……在郝青藍心裏,她好像已完全適應了蚊子的這種定位,世上什麼都可能變,唯有蚊子,他將是個永遠靜止的參照物,隻要他在,這世界就一定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