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仲回了府裏,好一陣鬧騰,直把兩老給氣得說不出話來,饒是盧員外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住發了火,叫人把少爺帶回了房,拿一條粗鎖鏈將門鎖了去,隻管好吃好喝伺候,就是禁止他踏出房門半步。

礙於家中護衛的彪悍,盧仲強行突破不成,氣急敗壞地在房裏好一通打砸。外頭的人聽著裏頭傳出的劈啪聲響,一陣心驚肉跳,唯有盧老夫人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外,出聲安撫道,“兒啊,娘知道你不樂意這門親,可你爹這回是鐵了心的,你就順了他吧,摔就隻管摔,就是別傷著自個兒啊。”

屋子裏的響兒霎時停了下來,隻聽一陣短促的腳步聲,盧仲挨著門軟了語調乞求道,“娘,不是我非要跟爹對著來,兒子原本想著娶也就娶了,可誰知那要與我成親的姑娘,實在……實在是不行啊,有腿疾不說,還無比貌醜,我在……”他頓了一下,連忙改口,“我都親眼見過了,您去幫我和爹說說,爹要是執意這麼做會毀了孩兒一輩子的!”

“可那媒婆說……”

裏頭的人聽到媒婆二字,愈發氣急,磨牙狠狠道,“一定是那媒婆收了他們家的好處給瞞下了,這親事說了這般久,沒一個肯嫁的偏生她願意,定是有原因的啊,您讓我娶一奇醜無比的殘廢,這不是逼著兒子往絕路上走麼!”

“哎,你也知道自個兒不成器,好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進咱盧家,還不趁此收收心。”盧老婦人不禁抹淚感慨,點點心酸。

“娘……娘,隻要你給我推了這門親事,以後我保準都聽您的,不再惹是生非,好好讀書,若是非要我娶那村女,兒子還不如現在撞死在這裏。”

“這……”盧老夫人有些摸不準他話裏有幾分實誠,隔著門板兒裏頭的人似乎有感應,用頭一下一下撞了起來,聲調愈發生無可戀,激起老夫人的心軟來,登時寬慰道,“仲兒莫做糊塗事,娘再去同你爹說說,要真如你說的,咱就回了這門親昂……”

老夫人揣著疑惑匆匆去了前廳,方才被盧仲氣得吹胡子的盧員外正坐在廳裏喝茶消氣,看見夫人不由地小怨了一聲道,“慈母多敗兒,瞧瞧仲兒都被你養成什麼樣兒了!”

老夫人聞言橫掃了過去,鼻端哼了一聲,“若說寵,你比我也少不到哪兒去。”

“我瞧著仲兒不像是在說謊,要是那媒婆真瞞下對方的毛病豈不是害了仲兒,再說咱家一脈單傳,若那姑娘真是個有疾的,影響了我們的孫兒可作何是好?”

盧員外聞言微微怔住了,深深地歎了口氣,揉了揉發脹的額頭,隨後道,“那姑娘的品性我打聽過皆是好評,肯嫁仲兒是難得,唉……也罷,我再差人去重大家一趟,詢個清楚。”

“噯,也好。”

時值傍晚,雲霞的酡紅逐漸在天空一隅褪去,重寧往灶膛裏塞著一把把柴火,隨著“劈裏啪啦”的燃燒聲,一股濃濃的白煙從瓦片屋頂的煙囪冒起,在炊煙升起的間隙,依稀能聞到飯菜的香味。

從遠處走近的重大龍頓在了門口,深深嗅了一口,勾起了肚裏的饞蟲,隻是想到自己來的正事,繃住了神色,一臉怒意地推了門進去。

看著模樣好好的重寧,不由冷哼了一聲道,“好你個死丫頭,還學會扮歪嘴瘸子了,心眼倒是不少。”

“大伯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重寧顧著手裏的活兒,打定主意不認。

“哼,聽不懂沒關係,反正我今兒來就是告訴你,盧員外差人來找我。”重大龍眯縫眼兒死死盯著重寧,怪裏怪氣地哼笑了一聲,“不過是來商定日子的,下月初六是個黃道吉日,你們娘倆可得好好準備準備。盧員外心善,說姑娘隻要品性好,貌醜點無礙。”

最後四個字刻意壓重了口氣,員外家的管家上門時的態度可不好,要不是他求著鄰裏幫忙證明,這事兒還真得黃了,生生憋了一肚子氣,一送走管家當下就奔著這兒來了,自然也不會給重寧什麼好臉色,真說起來,他手裏還有著她小食攤的把柄,看到時候是誰求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