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沉石出(1 / 2)

漆黑的昭德殿裏沒有一絲亮光,連平日裏九龍椅兩側的燭火都已經熄滅,再也映不出燕禮恭一向毫無感情的琥珀色眼睛。

更何況,那人此時依舊昏迷,琉璃樣的雙眸遮在略顯青黑的眼瞼下,就算燭火依舊搖曳一如往昔,也是看不到他的所思所想的。

此時,聞人辛已經醒了,那一聲霹靂般的響聲,將因氣力不濟而昏睡過去的他震得驚醒,一睜開眼,他所見的便是執劍而立的燕少千。

昭德殿外的宮燈照在那人的臉上,昏黃與幽綠交接,一眼就教人心驚。

一陣微涼的秋夜寒風吹進殿內,聞人辛嗅到一陣濃濃的血腥味,眼光一轉,殿外已成修羅道場,橫屍遍野、血流成河。眼見著燕少千一步步走來,他隨著那緩慢的步伐陣陣心驚。

聞人辛對燕少千很熟悉,他知道這個女子向來步履如風、雷厲風行,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每一步都極其沉重地邁出,再放下,每一步都踏在人腦中最脆弱的那根弦上。

“聞人兄一向可好啊?”一聲冷問帶著嘲弄破空而來,那刻薄的雙唇邊有一縷堪稱惡毒的笑意,“若是不好的話,少千倒可以幫你一把,送你去極樂!”

“殿下說笑了。”聞人辛不知該如何是好,饒是嘴上如是說,可心裏卻是忐忑至極。

這不是尋常時候的燕少千,平日裏就算是冷到似霜、寒到成冰,燕少千也不會帶上半分的陰翳惡毒。無情便是真無情,這才是燕少千。

“聞人兄有心思說笑,那真是太好了,少千也有笑話要說與你聽。”幽綠的眸光深深淺淺,從那半眯著的眼裏透出幾分,如絲一般盤上人的心,越收越緊。

燕少千此時已是走到聞人辛跟前,瞥了一眼尚未清醒的燕禮恭,那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了,到最後竟有幾分歡愉,“三十七叔睡得可真好啊。”

瞬間轉過頭來,盯住聞人辛那布滿血絲的桃花眼,眸色一亮,抬起弄影劍在他眼前晃了晃,血色微紅伴著寒光幽幽的,看在人眼中是近乎詭異的妖嬈,她惡狠狠地開口問道:“你說,若是此時在他頸間劃上一刀,會不會睡得更好?”

那幾近玩笑的語態,令見慣酷刑的聞人辛一陣膽寒,他知道燕少千絕不是在開玩笑,“殿下言重了。”

“哦?言重了嗎?少千怎麼不覺得呢?聞人兄怕是還沒睡醒,讓少千來讓你清醒清醒。”笑問間,弄影劍寒光飛閃,聞人辛臂上便是一刀血痕。

她恨不能將這個妖嬈如罌粟花的男人千刀萬剮,致香羽,好大的手筆,竟把主意打到越微人頭上,隻這一點便罪無可恕。

手臂上傳來清晰的疼痛,八麵玲瓏如聞人辛再怎樣不濟也看出些苗頭,定是越微人醒來後情形不對,才使冷靜如燕少千也不可自持,心思幾番轉換,盡管猶豫不決,但終是開了口:“殿下應該還記得曾在房州許諾過辛什麼吧?”

“哼,聞人兄的記性不錯嘛,當然,少千的記性也是極好的,八月十六前,微人若能醒過來,少千便給大暨一線生機,可對啊?”燕少千此時句句陰陽怪氣,每一問回轉三五,字字涵義陰沉。

聞人辛聽得她回話,暗中鬆了口氣,隻要燕少千記得,憑她的性子就不會賴賬,於是,虛弱一笑道:“殿下記得那便是最好了,辛已依言,陛下已將母蠱除去,子蠱已毀,辛死不足惜,但大暨……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他哪裏知道越微人武功盡失、雙目失明,他哪裏知道此燕少千已非彼燕少千,他又哪裏知道當初一招險棋不是有驚無險而是驚險皆具!

“好一個手下留情啊,你給微人用致香羽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要手下留情呢?”又是一道血痕,在線條起伏的手臂上形成錯落的花紋,自有一份別致的豔麗。

致香羽?那是用來刺激子蠱的香料,用在越微人身上就是為了能讓他略微恢複些知覺,有什麼不對嗎?當時,搖光誤以為他要刺殺越微人曾出手阻止,但聽得是“致香羽”便沒說什麼,現下,難道出了什麼岔子?

先前搖光、聞人辛料定憑半月相的王蠱帝氣必能將其毒性製住,故而鋌而走險,隻兩個人走的險實在是不同:搖光以為帝氣王蠱可抑製與玫瑰露相混的致香羽,而越微人以為帝氣王蠱可耐得住致香羽的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