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入甕局(2 / 2)

半月相未除之際,雖說越微人性命掌於他手,可那人的意誌太過強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慘遭反噬,他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大暨的江山很快就會在燕少千手裏,這樣的情形,他幾乎就要放手。

然,是不是真的有“不破不立”?不然為何他一放手,越微人就武功盡失,給了他可乘之機?

“不自量力!”冷哼一聲,燕少千毫不客氣地送給燕禮恭如是四字。

“少千的意思是不答應了?那……辛,你看著辦吧。”燕禮恭也不著急,閑閑地吩咐道。

“是,陛下。”饒是他體力不支,可還是異常從容地向殿外走去,那飄搖的步態有幾分蹣跚的意味,攜著幾縷似有若無的惆悵,聞人辛走遠,一襲黑衣隱沒在陰冷的夜色裏。

燕少千沒有攔他,而是以一種奇怪的眼光注視著那個妖嬈風流的背影,看著他一步一步遠去,回過頭喃喃道:“我本以為自己已是無心,沒想到,你才是真的無心。”

聽到燕少千悵然之語的燕禮恭有些許的錯愕,他不明白:是什麼令狂妄冷傲的燕少千突然消退了戾氣,轉而變成這樣的萎靡?

“你這樣對他不覺得有愧嗎?三十七叔。”燕少千低聲問出口的不是什麼難題,隻是很簡單的一個有關心情的問題,可,燕禮恭沉默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披上一層鋼金鐵甲,裏麵也隻是血肉,怎麼會無愧呢?

“你也是有愧的吧?聞人兄待你的那份心,你就算是視而不見又如何?還不是受之有愧?既然如此,你又怎忍心讓他再去為你做那樣的事?”燕少千見燕禮恭動容,遂將心中所思一一道來。

狂妄冷傲也要看時候,如今,麵對這樣一個燕禮恭,動之以情似乎才是上策。放手一搏,衝出禁宮,隨後率天樞閣及燁州兵馬一舉攻破長安,奪取大暨帝位,看上去著實可行。然,微人似乎還在等著她一起回慕華山莊,若是可以打消燕禮恭是執念,那便是最好了吧。

燕少千性情剛硬果斷,但絕不是不知變通之人,“至剛易折、強極則辱、盛極必衰”這樣的道理她太清楚,隻是十九年來,從沒有什麼事值得她低一低頭。

今時不同往日,她不要這江山,她隻要越微人。之前,她衝冠一怒,為的是給越微人討一個公道;如今,她迂回輾轉,為的是可許越微人一個歸園田居。

“少千這話聽在朕耳裏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呢,是不是啊?”燕禮恭是何許人?二十一年來日日夜夜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三十七叔能聽懂自是最好不過,也無需少千多言。”言至於此,燕少千話鋒一轉道,“三年之約與伐帝之戰,恩怨相抵,一筆勾銷,這樣的結局三十七叔該不會拒絕吧?”

一筆勾銷?燕禮恭聽得著幾個字,不禁失笑:你急著想跟朕撇清幹係不就是為了越微人嗎?好啊,要撇清幹係是吧?癡人說夢吧?想都不要想!

他曾想過隻要燕少千無恙,千般不是他擔著,他心甘情願,縱是國破家亡,隻要她好,他萬劫不複也在所不惜。

但,他一見到為越微人殺生、低頭的燕少千,這些念頭通通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什麼隻要她好就萬事皆宜,那是鬼話!為她,大暨的江山他都可以不要,更何況利用一下本就忠於他的聞人辛?抑或是做一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小人?

“你怎知道朕不會拒絕?”一聲戲謔的發問令燕少千的眉頭皺了皺。

“朕給你三條路:一、殺了朕,大暨的江山歸你,辛、搖光隨你處置;二、做朕的侍衛,直到三年期滿,你逍遙自在;三、出禁宮,破長安,朕從此做你的階下囚。”他破釜沉舟,他絕不會讓越微人如願以償:越微人要閑雲野鶴、來去如雲,他就要燕少千如他一般在這禁宮做一條被困的龍。

燕少千哪裏能夠明白燕禮恭心中所想,快刀斬亂麻才是燕少千所為。眼下尚不能保證越微人安然無恙,定不可將燕禮恭殺死;要她屈居人下,自是天方夜譚;而照如今肅軍勢如破竹之狀,攻破長安指日可待,因此,她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三條路。

殊不知,這一選正中燕禮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