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你答應過朕的……”燕禮恭站起身,繞到燕少千跟前,琥珀色的眼睛直視那雙無情的慈悲目,,而左手依然不肯鬆開,緊緊地扣著燕少千的右手。
燕少千漆黑的瞳仁裏寒光一閃而過,遂被那濃密的睫毛遮住,神色難以察覺,而她那刻薄的雙唇裏吐出的不是嘲弄,不是譏諷,而是簡單的一句:“三十七叔現下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籌碼來跟少千談條件。”
燕禮恭一愣,是啊,他現在還有什麼籌碼來要求她兌現當時的諾言呢?他想不到,也確實沒有,“嗬嗬,的確,朕沒有什麼籌碼……朕什麼籌碼都沒有……嗬嗬嗬……朕啊……什麼籌碼都沒有!”
此一番話說到最後竟變成一句怒喝,那琥珀色的雙眼裏精光怒漲,左手用力一甩將燕少千的右手揮出,步步緊逼而來:“朕的籌碼是怎麼失去的,你應該最清楚了吧?”
劍眉上挑,飽滿的雙唇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若不是為了你,朕的籌碼怎麼會失去呢?”流光樣的眼波燦然流轉,斜瞥間如寒劍出鞘,鋒芒銳不可擋。
“那似乎是三十七叔自願的,似乎少千也沒有逼你。”低垂的眼簾猝然掀開,清澈如水的眼光直對上燕禮恭陰翳的視線,燕少千絲毫不為所動。
“哦?朕是自願的?”兩個戲謔的問句一出口,燕禮恭臉上的笑立刻隱沒,那張冷峻的臉因了這一份笑意的消失霎時變得如同數九寒天的冰雪,“那當初你答應來禁宮做朕的侍衛就不是自願的了?”
“難道是?”燕少千長眉緊鎖,側首發問。
“你不是自詡:除非自願,否則沒人能強迫你做任何事嗎?今天倒覺得那是朕在強迫你了?”這兩句說得是十分玩味,燕禮恭琥珀色的雙眸半開半閉,似是調笑,又似是挑釁。
燕少千突然覺得無話可說,的確,除非自願,否則沒人能強迫她做任何事,燕禮恭說的一點也沒錯。
“怎麼?向來辯才無礙的燕少千也有失語的一天?”燕禮恭笑得好不得意,但,站在他們身後的聞人辛知道那人的心裏沒有得意,隻有心酸……
“是誰曾道承君此諾,必守一生的?難道……名揚天下的墨衣劍、顛倒乾坤的燕少千想要賴賬?”燕禮恭挑起燕少千肩頭的一縷青絲,仔細地把玩著,眉目之間的陰翳一掃而光,竟生出幾分明麗來。
燕少千深吸一口氣,遂而道:“三十七叔這招激將法用得很不錯,隻可惜……用錯了地方。”一語畢,就要繞開燕禮恭。而此刻卻聽得燕禮恭說了一句:“辛,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頓了頓,燕少千還是回首看了一眼那個妖嬈如罌粟的男人。
“是,陛下。”尚未站起身的聞人辛將兩指放在唇邊,一聲響亮的口哨劃破深夜的死寂,直上雲霄,刹那間,昭德殿內充滿了黑影,正是暗衛團!
燕少千挑眉冷笑道:“三十七叔以為,區區暗衛,能耐我如何?”
不是她燕少千太過狂妄,不把暗衛團放在眼裏,而是聞人辛這樣的高手極盡全力也不過抵擋她不甚在意的三十招而已,這些人,一招斃命易如反掌。
燕禮恭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笑得愈加的令人如沐春風,那琉璃珠般的眼睛隨著這樣的笑意竟生出幾分如絲的媚態,堪稱勾魂攝魄,飽滿的雙唇開合,一字一句教人寒心非常:“耐你無法,耐越微人……又怎樣呢?”
一如當初第一次相見:心,是冷的,燕少千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窟一般,他的話就像毒舌的信子,正舔舐著對手最脆弱的地方,卻不咬下,隻是舔舐,慢慢的煎熬著人心。
隻是,這一次,他的籌碼不是韓家父子,不是杜涵川,而是養她教她的越微人。
見她不言語,燕禮恭繼續微笑道:“還是……少千覺得天樞閣別苑裏沒有暗衛團的人呢?”假意思忖了一下,他重又開口:“放心,聞人樓裏有暗衛,天樞閣離那兒不遠……”
“你究竟要做什麼?”燕少千此時已是忍無可忍,連平素的那聲“三十七叔”都能懶得喚。
“朕究竟要做什麼,少千不是很清楚嗎?”他太得意,得意到有些飄飄然而不知所以,冷峻的臉上綻出一個肆恣的笑,在昭德殿的陰影裏熠熠生輝。
他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燕少千受製於他,他怎麼可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