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即便是冷得把水管凍裂的深冬，也不見得會落下雪來。自打記事起，顧景雲記憶中也就僅有過那麼一兩場雪，沒有北方漫無邊際的白，就那樣靜悄悄地一片一片夾著雨下。
沉寂了一夜之後，出人意料地萬物泛白。太陽遮擋在厚重的烏雲之後，星期二，陰。
語文課之後，體育課約定俗成地變成了自修。顧景雲把頭探出窗外，仔細看落雪的勢頭。
“想出去？”
“體育課又出不去。”女生的眼睛黯了下去，托著下巴悶悶地回應。
陸離本想與她談些趣事，卻聽門口體育老師的話語響起：“同學們下去玩雪拉！”三秒的靜默，一秒的爆發。全班歡呼著跑出教室，陸離被室友推著拉出教室，回頭看見女生眼中湧動的渴望，叫住正欲走下樓的徐靜嘉：“把她帶下去。”
“啊？”徐靜嘉愣了幾秒，問，“她的腳可以了嗎？”
“試試吧，”男生走過自己身邊向樓梯下行，“她很悶。”
靜嘉收回邁出的腿，回到教室，看見班級裏靠窗出神的女生，喊了喊：“阿景。”
女生回過頭來：“靜嘉。”
“下去一起玩吧。”
“可是我還不能……”
“沒事，多活動活動恢複得更快，”靜嘉扶起她的身子，“若是累了就回來，走走還是可以的。”
*
校園裏入目全是白色，與主題色彩融為一體。雪還在落，無聲無息，細細碎碎，覆蓋在冬天依舊蔥綠的草皮上。
“好美啊，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下雪了。”靜嘉望著不斷從天空飄來的雪，少女情懷蠢蠢欲動。
“嗯。”
風吹斜了落雪，棲息在自己的肩頭，發梢。不厭其煩地撣掉多次寄居的白雪，向人聲嘈雜處走去。
體委與班長他們合力堆了一個大雪球，看似要做雪人。還有另外一邊互相砸雪球的場景，令顧景雲連日以來陰霾的心情都好了許多。陸離遠遠地就看到同徐靜嘉一起出來的顧景雲，示意徐靜嘉把人帶過來，而後蹲下身，認真揉搓著手中堆疊起來的小雪球。
接收到陸離的指示後，靜嘉淺淺地吐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胳膊肘往外拐賣隊友，又覺得兩人能在一起自己也樂見其成。看向沉浸在愉悅中的阿景，拉著她的手，指著陸離他們打雪球的方向說：“咱們去那裏看看。”
“啊？”
顧景雲剛一站定，就有一團冰涼涼的東西砸到自己臉上，不疼，卻成功激起了她體內隱藏已久的暴躁。捕捉到雪球的來源，眯著眼睛打量陸離略微挑釁的神色，推開身旁的靜嘉，跨進白茫茫一片的草坪。手下動作不停地抓起一坨坨粘著枯樹枝的白雪，直接朝男生站的方向開砸。
陸離望著連續朝自己砸過來的眾多小型雪球，額頭劃過一堆黑線，拔腿就跑。眼看著每球落空，顧景雲氣不打一處來：“陸離，你給我站住！”
“有本事砸到我啊。”男生借女生不便的腿腳囂張得很。顧景雲一被激，撒開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抓起身下的雪。
女生在雪地裏撒歡地奔跑，靜嘉心滿意足地走向堆雪人的場地參與其中。
“阿景你行不行啊？”陸離猖狂得沒有邊際，從第一個砸到過女生的雪球開始就沒有再還手。腳下突然一個趔趄，迎麵而來的三個小雪球順勢砸到陸離的臉上。
“噗，”女生興奮的笑聲蔓延在草場上，帶動了其他打雪仗的人，“你也有今天。”顧景雲乘勝追擊，趁男生清理臉上的雪直直地跑到他麵前，右手出擊，一團拍在陸離的左臉，轉身就逃。
薄雪覆蓋的草地，重新展露了它驚人的生命力。冬日裏遇見的事物都重新煥發出生機，且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