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氣女兒,袁娟的父母跟袁娟的未婚夫達成了協議,退婚是沒辦法了,不過袁娟的父母放棄了對女兒的最後保護--在農村,家庭暴力是普遍存在的,很多男人喝醉了都喜歡打老婆,女人天生力氣小,打不過男人,這種情況下怎麼保護自己呢?當然是要靠娘家。可以說,娘家是女人在家庭暴力中的最後一道保護傘。
要是誰家把媳婦打得狠了,女的回了娘家,就會叫自己的兄弟,叔伯上門,把打人的丈夫揍一頓,這樣才不至於讓家庭暴力往更可怕的深淵裏滑。因為這樣一來,下次丈夫要打老婆的時候,就會想起,如果自己下手太重,也會挨打的,就不會太過於亂來。這是農村一種樸素的保護機製,不至於讓家庭暴力毀了家庭。
但是這一次,袁娟的父母放棄了對袁娟最後保護的權力,他們對袁娟的未婚夫說道:“錢都花了,可是退不出來了,不過袁娟做出這樣的醜事,以後你把她打死,我們倆也不會吭一聲,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這話在農村可不是隨便說說,因為女人到了婆家,最後的依仗就是娘家,如果娘家都不管了,女人在婆家就會成為奴隸,甚至成為丈夫發泄的工具。這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情。
袁娟在聽說家裏這樣處置自己之後,她知道,自己以後的命運已經完全定了下來,她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以後她的生活裏,將離不開打罵,想一想也知道,那個又矮又醜的男人覺得自己給他戴了綠帽子,還不是有點火氣,就找到她打一頓解氣?
袁娟之所以會跳樓,就是因為知道了父母對這件事情的後續處理態度,她知道,農村掙三萬塊不容易,父母把這些錢花了,不給對方退婚,自己嫁過去之後,肯定會被當牛當馬的使喚,隻要敢不從,立刻就是一頓拳頭。
她本來準備跳樓尋死,可是卻沒死成,經曆了這麼一番折騰,她也沒有了再次自殺的勇氣,她認命了,準備就這樣認命的過下去。等到過年,父母把她嫁過去,她就老實的嫁過去,那個醜男人要她陪睡覺,她就陪睡覺,要打她,她就挨著,這是她的命。
張義仁默默無語的聽完袁娟的故事,他注視著眼前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卻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股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滄桑感。張義仁在心裏暗自感慨,也許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吧?
“你為什麼不自己賺錢,把錢還給對方,把婚退了?”張義仁說道。他覺得這樣也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既然不願意嫁過去,那就跟對方劃清界限好了,還了對方的錢,對方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說的輕巧,現在離過年還有多久?要是我沒跳樓住院,還能繼續做工掙點錢,現在我還欠著廠裏的錢,廠裏回頭不找我要已經很不錯的,我哪裏去掙三萬塊還給那個死男人?”袁娟咬牙切齒的說道。
張義仁默然無語,他的心裏曾經冒出過這麼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替袁娟把這些錢還了,因為以他現在掙錢的能力,到年底拿到這個數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張義仁不是聖人,那麼多錢,他想一想也覺得肉疼,最後還是忍住沒有開口--他都跟袁娟分手了,為什麼要替袁娟去承擔這樣的債務?
張義仁沒有想到,正是他的這一念之差,讓他心裏留下了一個永遠的傷疤。
在一年之後的某天,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了一個跟袁娟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他叫了對方袁娟,對方卻告訴他,她是袁娟的妹妹,叫袁莉。她的姐姐已經死了,在嫁給那個又矮又醜的男人之後不到半年,她在遭受了又一次毒打之後,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痛苦,喝下了劇毒農藥敵敵畏,還沒送到醫院,就已經斷氣了。
張義仁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動彈,他沒有想到,在十幾個月之前還曾跟自己春風一度,在醫院裏跟自己吐露心急的那個漂亮女孩,就這樣化作了塵土。也許當初他沒有那份私心,借給她三萬元的話,她也不會命喪黃泉。隻是,現實沒有假設。
當然,這些都是以後才會發生的故事,此刻的張義仁並不知道等待袁娟的命運會是這麼個結果,他從醫院離開之後,坐上公交,趕回了銀豐路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