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辦團練(4)(1 / 3)

曾國藩痛感教官缺乏。王錱、康福、李續賓、彭毓橘等人雖武藝超群,但都任務繁重,不能以全副精力教練團丁。曾國藩隨時注意從團丁中識拔人才,發現有武藝較好、人又實在的團丁,便加獎掖,並提拔起來充當什長、哨長。每天夜晚,則重溫曆代兵書,尤其對戚繼光的《紀效新書》《練兵實紀》細細加以揣摩,許多地方,都照戚繼光所說的辦,大團訓練日有起色。

一天下午略有點空閑,曾國藩正和康福饒有興致地對弈,荊七進來說:“大人,去年在嶽陽樓上見麵的那個楊載福來了。”

“快請他進來!”曾國藩喜出望外,一邊叫康福收棋,一邊已邁步向門外走去。

楊載福一進門來,便跪下磕頭行大禮:“曾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上次嶽陽樓上多多冒犯,請大人海涵。”

曾國藩親手扶起楊載福,樂嗬嗬地說:“什麼冒犯,說哪裏話來?我能在洞庭湖畔結識足下,實為有幸。這一年來,足下可好?”

曾國藩上下打量著楊載福,見他身穿一套綠營軍官衣服,便又問:“足下在哪個營做事,我怎麼一直沒見過你?”

楊載福恭恭敬敬地回答:“去年蒙大人給我指明出路,第二天,我便將排上事安排好,帶著大人寫的薦書,到長沙投奔駱撫台。駱撫台問我,‘曾大人是你什麼人?’我說,‘曾大人與我非親非故,得薦書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他。’駱撫台問我薦書怎麼來的,我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下。駱撫台說,‘你這個毛頭小子,你知道曾大人是什麼人嗎?’我搖搖頭。駱撫台說,‘曾大人是當今禮部侍郎,因回家奔喪,讓你有幸給碰上了。’我當時大吃一驚,想起大人的確說過回家奔母喪的話。駱撫台把我留在撫標右營,見我武藝尚可,今年初,提拔我當了個外委把總,派我到辰州協訓練新兵,前幾天才回長沙來交差。昨日在街上見到大人出的告示,方知大人在省裏辦團練。今天特地請了假,來拜謁大人。”

曾國藩見楊載福不負推薦,很是高興,說:“足下這一年來長進很大,又有了訓練新兵的經驗,我想請足下到大團來訓練勇丁,足下肯嗎?”

楊載福說:“大人是我的恩人,莫說叫我來大團當教官,就是叫我立即入狼窩虎穴,敢不從命!”

曾國藩甚喜,當即給駱秉章寫封親筆信,請他放楊載福來大團聽命,駱秉章自然準許。次日,楊載福即到曾國藩衙門報到。吃過早飯,曾國藩帶楊載福到南門外操場,分到羅澤南一營當個哨官,並兼管全營教習。下午,曾國藩徒步從南門口操場回魚塘口,途經鹽道街口時,見提刑按察使司的幾個差役鎖拿一個漢子往前走。忽然,從後麵跌跌撞撞地跑來一個婦人。那婦人抱住漢子的大腿,哭喊著:“春霆,我跟你一起去吧!”婦人哭聲極為悲哀,引得路人全都停下來觀看。又見後麵跑來兩三個漢子,扯著婦人的手往回拖,婦人死命不肯。那漢子滿臉是淚,說道:“菊英,你多保重,過幾年我再來接你。”差役們吆喝著,趕著漢子走。

曾國藩定睛看那漢子,年約二十六七歲,身材長大,足比常人高出一個頭,膀闊腰圓,麵孔雖黧黑消瘦,但兩眼卻大而有神,滿臉絡腮胡子又黑又密。曾國藩心想:好一條漢子,不知犯了何事?提刑按察使司的差役見是曾國藩,忙點頭哈腰問好:“曾大人,你老回府去?”

那漢子聽差役叫“曾大人”,連忙喊:“你老就是曾大人?我鮑超今日落難受辱,請你老救我。”

曾國藩感覺意外,問:“要我救你?”

“曾大人,你老不是在奉旨操練團練嗎?鮑超願投效你老帳下。我現在好比當年落難的薛仁貴,日後,我會輔助你老征東掃北。”

曾國藩想:此人口氣倒不小,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妨將此人帶到審案局詳細問問。他對差役說:“把他押到審案局去,我要審問審問。”

差役麵有難色,說:“陶大人要小的們這就押去,若送到審案局,陶大人怪罪下來,小的們吃不了。”

“不要緊,我這就打發人告訴陶大人,審問後即給他送去。”

鮑超又說:“曾大人,這婦人是小人的女人,請你老發點慈悲心,讓她再在旅店住幾天,待小人與她見一麵後,再由馬家帶去。”

曾國藩叫王荊七把那女人送到旅店後,再到臬台衙門去告訴陶恩培,並要那幾個漢子先回去,過幾天再說。差役無奈,隻好跟著到了審案局。

曾國藩坐在大堂太師椅上,鮑超跪在堂下。他屏退差役後,對鮑超說:“你因何事被鎖拿,要從實告訴我。”

鮑超磕了一個頭,答道:“是。”然後慢慢地將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鮑超字春霆,是四川奉節人,自小父母雙亡,幫人拾糞放牛糊口。十五歲時,曾經人介紹到峨眉山清虛觀,為觀裏道人打柴擔水,混一口齋飯吃。鮑超有力氣,做事又勤快,雖性情暴烈,但為人爽直,很得觀主清安道長的喜愛,清安道長空閑時教他一些武藝。鮑超不識字,卻悟性好。各種武藝,一經點撥,便熟記在心,又肯下功夫苦練,三四年過後,鮑超便成為清虛觀裏第一號高手。清安道長有心想把他留在觀裏,但鮑超卻過不慣峨眉山上的冷清生活,他要憑借這身武藝去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掙個榮華富貴、光宗耀祖的前程。清安道長得知他的誌向後,深為惋惜,悔不該當初看錯了人。二十歲那年,鮑超為一件小事與觀裏另一道人口角起來,他揮起鐵拳把那道人打得口吐鮮血,暈死過去。清安道長大怒,把他捆綁起來,打了五十水火棍。鮑超豈咽得下這口氣,第二天一早,便卷起包袱下山了。走到半山腰,想起師傅五年來的教誨之恩,自思這樣不辭而別,未免對師傅不起,便又轉身上山,向清安道長告辭。道長並不挽留他,隻叮囑:“日後不管立下多大功勞,不管有多高官爵,都不要再對人提起清虛觀這幾年的事,更不要提為師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