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征撚前夕,為家中婦女訂下功課表
原來,僧格林沁的部隊在山東曹州中了撚軍的埋伏,全軍覆沒,他本人也被撚軍砍下了頭顱。噩耗震動朝野,兩宮太後下令輟朝三日,為滿蒙親貴眼中巨星的殞落致哀。
僧格林沁與曾國藩同為帶兵與太平軍作戰的大員,本應和衷共濟,聯合對敵,但實際上他們則形同水火,勢不兩立。僧格林沁自以為了不起,瞧不起湘軍。湘軍打下金陵,他又眼紅,又不服輸:堂堂大清國戚、蒙古親王怎能不如漢族書生?他發誓要在兩年內剿平活躍在皖、豫、魯一帶的撚軍,企望以此來壓倒江南漢人的功勳聲望。僧格林沁求勝心切,驅使著馬隊晝夜不息地跟在撚軍後麵追趕。
撚,是北方人對社團組織的稱謂。撚即捏,將分散的力量捏合起來,形成一股勢力。入撚有一定的手續與儀式,其成員都是社會底層的人,諸如貧苦農民、船夫、漁夫、饑民、無業遊民、小手工業者以及破產失業的人,等等。撚眾的鬥爭,表現在以聯合的力量抗糧抗差,吃大戶,護送走私鹽販,有時大股外出打劫財物,側重在經濟方麵。後來太平天國起義,逐漸吸引撚眾的鬥爭轉向政治方麵,並與太平軍取得了聯係。
鹹豐五年,各路撚軍首領百餘人聚會安徽蒙城縣雉河集。會議決定成立聯盟,推張樂行為盟主,號稱大漢永王,下設軍師、司馬、先鋒等職,祭告天地,宣布以推翻清朝廷為目的,在安徽、河南、山東等地風風火火地鬧開了,給太平軍以有力的支持。後來,天京被湘軍攻下,太平軍大勢已去,撚軍也受到極大的挫折。遵王賴文光、扶王陳得才、首王範汝增等太平軍將領率領一部分人和撚軍結成一股,並對撚軍進行整頓改編,沿用太平天國的年號、曆法、封號和印信,以複興太平天國為自己的戰鬥目標。這支新撚軍的主要領袖有遵王賴文光、梁王張宗禹、魯王任化邦和荊王牛宏。四王共同商議,定下一條引魚上鉤的計策,將僧格林沁的隊伍誘到山東曹州高樓寨包圍圈裏,在這裏全殲僧部,寫下了撚軍史的輝煌一頁。
對於僧格林沁覆沒的下場,曾國藩早有所料。他一向厭惡這個驕橫暴虐的親王。金陵攻下不久,僧格林沁的部下在湖北被圍,朝廷急調曾國藩赴鄂皖交界處救援,曾國藩不去。後朝廷又命湘軍派部赴河南接受僧格林沁的調遣,他也借故不派。他要坐看這個虛驕的親王的失敗。現在,僧格林沁真的失敗了,而且敗得如此之慘,曾國藩得訊之初,著實有點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的感覺。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其實對他是很不利的,因為僧格林沁一死,與撚作戰的主帥很可能就會是他。
果然,僧格林沁死後不到十天,曾國藩便接到命其星夜出省前赴山東督剿的上諭。上諭並命李鴻章暫行署理兩江總督,劉郇膏暫行護理江蘇巡撫。
曾國藩極不情願再上戰場。湘軍陸師裁撤得差不多了,名將星散,人員銳減。金陵隻有五千人,此外就是駐寧國的劉鬆山部、駐太平的張詩日部,加起來不過八千。撚軍馬隊強大,湘軍無騎兵。長江水師不能北上守黃河。這三個基本情況,決定了湘軍不能與撚軍作戰,至少不能星夜出省。他對朝廷明知這些情況而嚴旨催促感到不滿。此外,撚軍活動的範圍達湖北、河南、安徽、山東、江蘇五省,要與五省督撫協同作戰,在如此廣闊的地方與撚軍周旋,都不是易事。更何況芥航法師“一生鼎盛時期已過”“莫從掀天揭地處著想,要在風平浪靜處安身”的話,對曾國藩也影響至深。於是他上奏皇太後、皇上:“臣精力日衰,不任艱巨,更事愈久,心膽愈小,懇恩另簡知兵大員督辦北路軍務,稍寬臣之責任,臣仍當以閑散人員效力行間。”
曾國藩知朝廷最慮京畿之安全,以及僧格林沁殘部的安頓,他與李鴻章商量後,決定調潘鼎新率淮軍五千人赴天津以衛畿輔,調劉銘傳率部赴濟寧,借以安定濟寧僧部老營的軍心。李鴻章最喜任事,他看準了湘軍元氣已竭,剿撚非得淮軍不可,他要在撚戰中把淮軍的聲威大大提高,最後將湘軍比下去,他自己也便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李鴻章重施當年淮軍下上海的氣概,用輪船將潘鼎新部五千人由海運赴天津,又命劉銘傳帶領所部速赴濟寧。
曾國藩的奏請不但未得到朝廷的批準,反而給他一個節製直隸、山東、河南三省旗綠各營及地方文武員弁的大權。曾國藩一麵上疏推辭節製三省之命,一麵知君命不能違抗,開始調兵遣將,準備北上。
留在金陵的湘軍,有不願北去的,曾國藩準予他們回籍,命張詩日回湖南再招募。鮑超新近得一等子爵的榮譽,勁頭很足,主動請纓,曾國藩叫他再招募四千,將霆軍擴大到八千人。又調淮軍張樹聲、周盛波部。考慮到淮軍是李鴻章兄弟的部隊,於是又請旨調甘涼道李鶴章辦理行營營務,又要李鴻章派滿弟李昭慶赴營。這一次過江與撚軍作戰,曾國藩總覺凶多吉少,想起年已五十五歲,身體日漸衰弱,說不定會死在這次戰役中,將公事料理得差不多後,曾國藩又將家事作了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