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趙王高坐在案後,舉起手中的杯子,“邀諸位至此歡聚,共謀一醉,歡宴之後,贈諸位各十金,諸位願往何處去,便往何處去。”
賓客們一怔,然後互相看著彼此,像是糊塗了。
趙王淡然地笑,自己先飲盡杯中之酒,然後召進美姬歌舞助興,這一天,對於所有的賓客們而言,那都是歡喜異常,人人大醉,到得傍晚,趙王府更是燈火通明,帳房捧出銀子來,與各位賓客各十金,有賓客想入內向趙王道謝,皆被婉拒。
夜。
深沉。
趙王一個人站在欄杆邊,眺望著層層飛闕,此時的他,心內一片蒼涼。
風吹來,拂動他的衣衫,讓他整個人簡直欲飛上天去。
趙王忽然笑了。
這樣也好,放得下紅塵中的一切,便可入深山修道去,與林泉為伴,山叟為友,至於這誰稱王誰霸世,皆與他無礙了。
趙王“哈哈哈”朗笑數聲,邁步下階,剛走出大門,後麵一人卻追了出來:“王爺。”
“你來做甚?”趙王轉頭瞅他。
“屬下願陪著大王。”
“我這一去,並不是進京為帝,而是遁跡山野,茅屋草舍,寒窘一生,也是可能的。”
“王爺多慮了,何真說過,不管王爺做什麼,小的都會跟著王爺。”
趙王看他一眼,忽然笑了,邁開大步繼續前行:“好好好,那你就跟來吧。”
兩人相攜而去,從此,不知所蹤。
“什麼?趙王不知去向了?”
“是,大王。”
“這可真是件異事。”榮英耀滿臉喜色,在丹墀之上走來走去,他正愁著沒法子收拾榮英城,這倒好,他自己退場了,豈不是意味著,他可以繼續安穩地做他的皇帝,他的帝位將穩如泰山?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興奮至極的榮英耀立即傳令大擺宴席,召來伶人,後妃相逐宴飲,美酒佳釀,美人雅樂,對於這位君王而言,已然享受著人世間最好的一切。
宴罷,榮英耀攜兩位美人同入紅綃帳,將那人生最巔峰的滋味領遍。
或許天下,永遠都是這樣,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樹林幽靜。
榮英城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在他身後不遠處,何真抱劍而立。
此時的榮英城,麵容平靜無波,全無往日的英氣,倒真像一個山叟了。
其實這樣也好,放下一切,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回頭看那人世間,有什麼是他放不下的,有什麼是他牽掛的?都沒有了吧。
“我今日方才悟得,原來這樣痛快淋漓,絲毫不受外物影響的人生,也是一種境界。”
何真沒有言語,他自問還達不到趙王那樣的境界,他自問心中還有外物擱不下,他自問……
“欲尋一山深草密處,結廬而居,何如?”
“甚好。”
“不回去瞧瞧你的父母?”
“不回去也罷。”何真仔細想了想,其實母親和父親都是十分灑性淡然之人。
“好,那從此以後,你我二人結伴同行,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便依趙王。”
一葉扁舟沿江而上,趙王坐在船頭,何真仍然是立在身後,趙王手持一根釣竿,正聚精會神地釣魚。
“王爺。”
“自即日,王爺二字還免了,就叫我榮五吧。”
“榮五?”何真先是愣了一瞬,然後轉思自家王爺素來是個散誕不經的性子,也即點頭稱是。
未幾,忽然聽得前方一陣喧嘩聲傳來,舉目望去,卻見是偌大一座莊園,依山而建,氣勢淩人,石階上有無數人來來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