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孩子的爹是誰,你竟然不知道?”紅衣女子也有些上火了。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女子漠然地說了一句,邁步朝外走。
紅衣女子本來想再出聲罵她,可是看著她那倔強而清冷的背影,眼裏卻不知怎地有了淚光。
在原地默然良久後,紅衣女子自己也走了出去。
她沿著灰塵撲撲的黃土路一路往前,往前,像是不知道該往哪裏去,能往哪裏去。
何真心裏覺得不妙,也跟了出去,不過他跟的不是紅衣女子,卻是之前那個。
他一路尾隨著她,看著她走到河邊,立定,看著下方湍急的河水。
“姑娘!”何真不由叫了一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女子抬頭,朝他恍惚一笑:“你說,人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麼意思呢?”
“姑娘,你年紀還輕,何必有這樣的想法?”
“年紀還輕?”女子澀然一笑,抬頭朝天空看了一眼,“可我怎麼覺得,像是一生一世都過完了。”
“姑娘?”
“女人哪,女人哪,為什麼要是女人呢?”女子慘然一笑,掙脫何真的手,仍然往河裏跳。
“你就這樣死了,又有何用?”何真不由大聲地喊道,“不是讓人家痛快嗎?我若是你,就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告訴他他爹是誰,讓他去殺了他爹,替你出氣!”
聽得這樣的話,女子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整個人為之一震。
許久才道:“倘若,是個女兒呢?”
“女兒?”何真發愣——這年頭女人不好混出頭,除非是嫁進達官貴人家中,男人可以拚搏闖蕩,做一番事業從而翻身,但是女人——
“你怎麼不說話了?”
何真很頭大。
女人。
生下來唯一的宿命就是嫁人,嫁了個好男人還成,嫁了個癟男人窩囊一生,要是遇著個不爭氣的更加倒黴。
“你怎麼不說話了?”女人微微地笑,帶著一種已知宿命的蒼涼,“我的話也沒錯吧?”
“這——”何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產不上來,這個世界留給女人的活路確實比男人少,男人可以出門經商,男人可以考取功名,男人可以……但對於世間大多數人而言,他們的人生,注定是平淡無奇的,注定隻能默默無聞地生,又默默無聞地死。
何真忽然打了一個顫。
“我可以告訴你。”後麵忽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生個女娃兒,還可以上山做賊!”
“什麼?”何真和那婦人同時怔住。
“這太平盛世,什麼賊不賊的,姑娘,你且勿亂說。”
“我怎麼亂說了?”紅衣少女雙手環抱於胸前,一臉淡然,“本來就是,世間不給人活路,人可以自己尋活路,或者,女扮男裝也成,做買賣,去海外,願意幹嘛幹嘛。”
“是啊,何真也好言相勸,世上活路極多,你何苦偏要挑一條死路呢?”
婦人原本是真心求一死的,未料這兩個人你說我說,倒把她的心給勸活了。
“好吧,我會活下去,多謝兩位。”
“你那老爹是個混帳東西,靠不得的,你還是收拾收拾,去附近山上的尼姑庵吧,她們自然是不肯收容你這樣的人,你隻要苦求那個主持,請她讓你住在旁邊的小木屋裏,每天替她們做些粗活,足可維持生計,隻有一條,千萬別招惹男人,倘若招惹了男人,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來。”
“我知道了。”婦人點頭,何真又給了她一些銀錢,婦人接過錢,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