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說,別擔心我。我明天啊,要去參加公司的年會。聽說我們大boss很帥啊!哈哈!哎,哥,你說,你開年會的時候,是不是也有好多女員工會為你瘋掉啊?涼生淡淡一笑,聲音裏多了一絲寂寥,沒有回答,隻是說,那……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
冰冷的夜風吹起他額前的頭發,在這靜寂的大街上,越顯寂寥。
星空之下,他美好得讓人心生絕望。
他多待在我身邊一秒,我就多一秒時間將自己逼瘋掉。
此刻,擺脫了陸文雋的威脅,他與我近在咫尺,每一次呼吸,每一點聲息,都在誘惑著我不管不顧地向他走去,走去抓住他的衣襟,去告訴他那個幾乎爛在我心底的巨大秘密——我們不是兄妹!
然後,看他的震驚,聽他的宣判。
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渴望最終變成了絕望。
我抬頭,衝他笑笑,說,不了,我自己回去吧。你……你……好好……照顧自己,照顧未央。
他看著我,不再堅持,而是為我招來一輛的士,輕輕地給我拉開車門。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上車。
車門關上後,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搖下車窗玻璃,急切地喊了一聲“涼生”。涼生走上前兩步,看著我的額角,怔怔的,眼睛裏泛著霧氣,掩不住的心疼,他問,怎麼了?
我看著他,沉默了很久,然後抬頭微微一笑,說,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哥……涼生笑笑,說,走吧。
我也笑了,搖上車窗,轉身,淚已滿眼。
他一定不知道啊,不知道剛才那一刻,在意念之中,有個叫薑生的女孩,走上前,擁抱過了那個叫涼生的男孩。她對他說,涼生,你要幸福啊!這輩子,你都要幸福啊!
我也能感覺到,意念中的那個涼生,也回抱了他的薑生。他沒有說話,漂亮的眼眸,溫柔的視線,還有永遠不能說出來的喜歡。
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擁抱”,在你的眼底,在我的心間。
告別涼生的時候,我扭過頭,咬著嘴唇看著街燈笑。
我對自己說,不要回頭看,薑生!不要回頭看啊!
城市的寒風,寂寞地吹過車窗玻璃。我想著這個我再也等不到、愛不到的男人,突然笑了,然後又哭了。就這樣,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司機不斷地從後視鏡上看我,他一定不會知道,有些分別,看似是一個轉身,其實將會是永遠。我的眼淚滾滾而下,而出租車的電台裏,居然應景地播放著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陳升用他那把拖泥帶水的聲音唱著——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
假裝生命中沒有你。
……
從此以後,
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
眼淚流幹那一刻,我知道,這個男子,縱然有千般萬般美好,遺憾的是,我卻一生都得不到。
一生。
都得不到。
晚上回家前,我在小區診所裏消了毒,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醫務室的醫生和護士還以為我遭遇了家暴,滿眼同情,又不好多問。
但是,她們閃爍不停的眸子裏,藏不住那顆八卦而關切的心。
我離開的時候,她們很小心地問,需要其他幫助嗎?那意思就是,要不要幫你報警什麼的。
我就衝她們很皮實地笑了笑,說,嗬嗬,沒事,不小心撞的。
唉。
這句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因為一般遭遇家暴的女人都是這麼掩飾的。
50 我也不想這樣。
當天夜裏,不知道是傷口著了風還是怎麼的,我開始發起燒來,渾身滾燙,整個人像被遺忘在沙漠之中般炙烤著,很想喝水,卻沒有去拿紙杯的力量。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坐在我身邊歎息。
突然,額上多了一方折疊著的濕毛巾,唇邊是涼涼的液體,順著調羹點點滴滴潤進喉嚨中,那是阿司匹林泡騰片特有的味道。
我一直都是吃這種藥退燒的,醫生都不建議常用。
我以為我在做夢,伸手想要握住什麼,卻什麼也握不住。
我想,大概是太過渴望,所以,夢都夢到有人到來,賜我一杯水的解脫吧。然後我在迷糊中,似乎聽到有人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他似乎是端詳了我的麵容很久,歎了口氣,說,我也不想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
第二天醒來後,我給西門總監打電話請假時,如是說。
雖然心虛,雖然惴惴。
醒來之後,我整個人虛脫得要命,桌子邊上詭異的水杯,和散落在枕邊的濕毛巾,讓我想起了夜裏那個詭異的人影。
天?!我的家中半夜來人了!
我突然覺得地球不安全了。
回憶起那個人模糊的影子,“他”的氣息,“他”突來的善良,竟覺得是噩夢一樣的存在。
我掙紮著給西門總監打電話,囁嚅著,想請假,不去參加年會了。因為我實在覺得自己快死掉了。
西門總監思度了半天,說,不是我苛刻,不過你最好還是來吧。人不齊,你讓老板在大boss麵前掉價啊。況且你是新人,還在試用期。這是體己話啊。沒等西門總監說完,旁邊的人事經理便搶過電話去,這個姓林的女人素來是我們辦公室新人的克星,她接過電話,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死了沒?沒死就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