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擁立廬陵王李顯當太子這件事上,二張是立下了大功的,太子對兩人也很感激。照這樣下去,李顯當皇帝後,應該不會為難他們,還可保證他們的富貴。但是,兩人很快就與太子結下了梁子。
由於武則天年事已高,很多政事都委托張易之兄弟處理,二張得以插手朝政。大足元年(701)的某一天,太子李顯之子邵王李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郡主的丈夫魏王武延基私下在一起議論,說二張不僅出入宮廷,而且幹權亂政,反正私下議論的話語是不好聽的。不知怎的,這些話卻被張易之聽到了,張易之馬上跑到武則天那裏去哭訴,當然還添油加醋了一番,說他們如何在私下裏議論陛下的不是。武則天是上了年紀的人,脾氣有點陰晴不定,再說她從來不允許任何人挑戰她的權威,聽了張易之的哭訴,心想:朕這個老太婆剛把你們的父親弄回來立為太子,你們就想翻天了嗎?想到這裏,武則天很是生氣,當即把李顯叫來,讓他自己去處理這件事。李顯是在武則天麵前栽過筋鬥的人,這十五年他簡直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做了太子,當然不想再失去太子的身份。他知道母親是用這件事來考驗自己的忠誠度,萬般無奈之下,他決定將三人都處死。由於永泰郡主已經懷孕,於是,李顯下令先將李重潤和女婿武延基勒死,等永泰郡主生下孩子後,再讓她領死。永泰郡主萬萬沒有想到就為這麼一點小事,自己的丈夫和哥哥一下子死於非命,根本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導致身體出了狀況,早產了。結果嬰兒死了,她自己也憂鬱而死。四條人命,而且兒子、女兒、女婿都沒有留下後代,這筆賬,太子李顯深深地記在了心裏,對於二張的擁立之功,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李顯用四條人命為代價,向武則天表明了自己的忠誠和感恩戴德,才使他的太子之位沒有受到動搖。就在李重潤兄妹死後一個月,武則天宣布重返長安,讓太子李顯隨行護駕,相王李旦被任命為左右禦林軍史,成為北衙禁軍的最高統帥,兩個兒子跟她一起回到了長安。回到長安後,武則天宣布改兀長安,大赦天下。武則天的用意很明顯:武周王朝即將回歸李唐,她要在這裏實現政權交接。這是件令君臣上下、母子之間都滿意的事情,然而就在這時,二張又出來搗亂了。
長安三年(703)九月,張昌宗忽然向武則天控告宰相魏元忠和司禮丞高戩在私下議論,說皇帝已經老了,不如侍奉太子久遠。武則天問張昌宗:你是怎麼知道的?張昌宗說是張說親耳聽見的,然後告訴他的。張說是當年武則天殿試時錄取的第一名,武則天一向比較高看他,視他為自己的心腹。武則天一聽還有人證,也就信了,下令將魏元忠和高戩抓起來審問,魏元忠到死不承認。不承認好辦,武則天說,那就明天上朝時當堂對質。這下,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樂了,要知道張說也是這《三教珠英》編輯部裏的成員,是二張的屬下,而且二張早就給張說說了,隻要他出庭作偽證,就幫他升官。
第二天上朝時,氣氛相當緊張,因為這個案子不僅涉及到宰相魏元忠,如果罪名成立,還涉及到太子李顯。武則天下令宣張說進殿,張說剛往裏走,大臣們就把他圍住了,其中一個叫宋璟的大臣拉住了他的手說:“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意思是要注重自己的名節,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鬼神的眼睛,千萬不要黨附奸佞,陷害好人。若因此而得罪皇帝,被流放外地,這也是件青史留名的幸事。宋璟剛放手,大名鼎鼎的史學家劉知幾又握住張說的手說:“無汙青史,為子孫累。”這話等於是在威脅張說,書寫曆史的筆握在我手裏,你若敢作偽證,我就把這件不光彩的事寫進曆史,讓你世世代代蒙羞。
張說是個聰明人,當然識大局,知大體,也知道二張有幾斤幾兩,若沒有武則天罩著,兩人很快就會完蛋,怎麼能跟這樣的人混呢?
張說進殿了,武則天就問魏元忠口出狂言時他是否在場。張說沒有立即回話,這下魏元忠急了,說:“難道你張說也要像張昌宗那樣想陷害我嗎?”張說皺了皺眉說:“魏公身為宰相,如此說話,有失風度吧!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張說的話音剛落,張昌宗又在一邊急了:“你快說呀,趕快把你那天聽到的說出來!”
這時,張說望著武則天說話了:“陛下,這個場麵您看見了,在陛下麵前,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張昌宗尚且如此逼臣,可見他在背後是多麼囂張!我從來沒有聽見魏元忠說過陛下什麼,是那張昌宗在背地裏逼我做偽證,但我不能違背良心,必須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