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淺析馮至的《十四行集》民族特色(1 / 3)

淺析馮至的《十四行集》民族特色

文學評論

作者:張燦

摘要:十四行詩是舶來品,馮至的十四行詩標誌著中國十四行詩的成熟。他1942年出版的《十四行集》,擴大了十四行詩的內容,反映了當時中國社會多方麵現實。他以成熟的中國式風格為中國的十四行詩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在這個過程中,他把外國詩體根據中國語言文化習慣進行改造,對十四行詩的移植一直走的是一條中國化的道路。本文試圖從詩歌的內容和形式上探討馮至的十四行詩的民族特色。

關鍵詞:《十四行集》;民族特色;內容;形式

十四行體是起源於歐洲格律嚴謹的抒情詩體。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被胡適引進到中國,曾被譯為“桑納體”、“聲籟體”、“索內體”等,但以聞一多先生翻譯的“十四行詩”最為流行。十四行詩顧名思義每首詩有十四行,並受到嚴格的音律限製。這一詩體傳入中國,經過幾代詩人的努力,創作了數千首中國特色的十四行體詩,完成了十四行體從歐美向中國的遷徙,實現了十四行體從印歐語係向漢藏語係的移植。中國詩人移植西方的十四行體,用以探索新詩形式的革新,按照中國詩的特點進行改造,致力於民族化的探索,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十四行詩。“引進和創造詩歌新形式,必須適合民族生活的土壤。”①由於中西詩人在邏輯思維、表達方式、語言運用等方麵的差異,因而不同民族的詩人在采用同一詩體進行創作時,仍然受到本民族文化審美心態的影響而對外來的文化加以改造。馮至雖然采用了西方十四行詩的形式,卻沒有嚴格遵守這種詩體的傳統格律,而在德國詩人裏爾克的影響下采用了“變體”,利用十四行結構上的特點保持語調的自然。《十四行集》以成熟的中國式風格和所達到的成就為中國的十四行詩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羅伯特·培恩在《白馬集》中是這樣評價的:“馮至的作品幾乎全都是優美的中國式的十四行詩。”

馮至的《十四行集》作為中國的第一部十四行詩集,一直是馮至研究中令人矚目的焦點。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十四行集》就一直備受學術界的關注,研究者從思想藝術特點、思想來源、十四行體的民族化嚐試等角度進行闡釋與剖析。20世紀40年代,李廣田在《沉思的詩——論馮至的》中作了肯定的評價。在認定《十四行集》詩意的同時,認為馮至同樣是一位哲人,“可以在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發現最不平凡的詩意”,詩人通過契合的方式達到對宇宙、自然、人生的關切。同時,李廣田分析了歌德、裏爾克等西方詩人對馮至的影響並肯定了馮至對十四行形式借鑒。朱自清在《新詩雜話》中認為:文章從選材上來源於“日常生活”、“詩人耐人深思的理”和風格上的“中年”氣質給予了評價。20世紀80年代對《十四行集》研究的重要成就有:周棉的《論馮至的》、方敬的《沉思的詩——論馮至的》、朱金順的《馮至的》等。20世紀90年代,很多學者從中西文化背景的角度研究馮至詩歌創作與西方文學的關係,以及在西方影響下馮至形成的藝術個性,如興萬山的《馮至與東歐文學》、韓牧的《馮至詩歌中的歌德思想》、解誌熙的《生命的沉思與存在的決斷——論馮至的創作與存在主義的關係》等。除此之外,張寬的《試論馮至詩作的外來影響和民族傳統》強調除了西方存在主義對馮至的影響外,唐詩宋詞也是影響馮至創作的因素。哈迎飛的專著《現代中的傳統——論馮至與佛教文化之關係》從佛教文化對馮至的影響角度探討其詩歌的美學內容,都具有一定的開創性。

本文試圖從詩歌內容和詩歌形式上探討馮至的十四行詩的民族特色。

一、馮至詩歌內容上的民族特色

馮至是沉思的詩人,觀察思考都是那麼仔細,能在平凡裏尋覓那不平凡的“奇跡”,猶如“慧星的出現;狂風乍起”。馮至將哲理入詩,除了受外來哲學思想影響之外,還與本民族思想文化傳統和民族心理結構有著密切的聯係。他引入裏爾克沉思詩風,同時又繼承了中國古典詩學的詩思傳統。馮至在戰爭陰影和殘酷的黑暗籠罩的時代中,表現了一種“深沉靜默地與這無限的自然,無限的太空渾然融合,體合為一”的精神。馮至十四行詩中與萬物渾然融合的境界,除了對裏爾克觀照萬物存在的方式的創造性接納外,同時又彙入了中國自身的文化內涵,即靈魂與自然合二為一的東方式融合。中國文化比較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主張天人協調,天人合一,其基本含義就是充分肯定“自然界和精神的統一”。中國古典文學中把自然當做一個永恒的主題,而且對山水田園的歌詠之中還隱藏著把自然視為人生歸宿的心理動機。與自然的默契成為生命歸於大道的一種至高的和諧理想境界。馮至的《十四行集》不拘泥於抒寫山水、草木的具體景象,而是把自己化作天地之間的一份子,與自然萬物相融,將瞬間的詩思直接融入普遍性的天地,個體的生命一下子與永恒的宇宙融合,心靈的現實感應接通著遠古和未來,這樣的詩是超越時空的,是永恒的。如第十六首:我們隨著風吹,隨著水流/化成平原上交錯蹊徑/化成蹊徑上行人的生命……在詩人眼裏,自然界和人世間所有的存在者無一是陌生的異己,詩人與所有的存在者血肉相連,息息相通,休戚相關。如第十八首把過去、現在、將來融為一體,表現了生命的永恒:我們的生命象那窗外的原野/我們在朦朧的原野上認出來一棵樹、一閃湖光、它的一望無際藏著忘卻的過去、隱約的將來……詩人一方麵抒唱了生命的暫住、生命的流過和生命的無常,同時又把時間、曆史視為一道永遠向前的流水,說出了“刹那即永恒”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