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麵的悲哀——徐訏《五彩的衣飾》賞析
文學評論
作者：韓露
摘要：徐訏是中國現代文學中被忽視的一位詩人，曾被林語堂稱為“現代詩歌第一人”。 《五彩的衣飾》寫於1949年10月，收入詩集《輪回》，是徐訏中年對世俗醜惡的厭倦和嘲諷。思想深刻，寓意深遠，包含哲學性。《五彩的衣飾》屬於自由詩，因沒有刻意的追求壓韻而顯得很自然。表達人的性靈美好，強調“有所守”就是要守住生命中最真實的東西。
關鍵詞：詩歌 諷刺 理性
徐訏是中國現代文學中被忽視的一位詩人，曾被林語堂稱為“現代詩歌第一人”。 徐訏一生留下了大量的詩作，有《進香集》、《借火集》、《待綠集》、《鞭痕集》等幾本詩集傳世。《五彩的衣飾》寫於1949年10月，收入詩集《輪回》，是徐訏中年對世俗醜惡的厭倦和嘲諷。《五彩的衣飾》抨擊和諷刺了一些被欲念驅使而善於偽裝、失去自我的人。詩的第一節用自然景物領起全篇，“五彩的衣飾”暗喻世間一切浮華，“朝霞”與“落日”暗喻人生當中美好的東西，比如純潔明淨的心靈。第二節揭示出詩的旨意，是人的欲望破壞了人最初的善良淳樸，在社會中逐漸變得虛偽做作、圓滑世故，在這背後，又有許多無奈。第三節是第二節在時間上的延續，寫出了人們偽裝之後的寂寞、醜惡。“夕陽西沉”意味著一切即將結束，這時候是“萬籟俱靜”的，也正是這個時候，人生中最真實的東西會顯露得真切，可能是最純真的，也可能是最醜惡的。善於偽裝的人的生命盡頭是醜惡的。“野狗群狐”和“陰險的鬼泣”擾亂了心靈淨土。人們在偽裝中做出的事情，使他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煩亂。詩的最後一節，寫到白天虛偽的人，在夜晚內心會不安，因為夜是屬於靈魂的，在晚上白天的所作所為會在潛意識中出現，那些不為人知的內心隱秘常常會使人在靜夜中驚醒然後深深的懺悔。這些虛偽的人在夜裏最寂寞，因為他們的“假笑假哭”背叛了自己，他們沒有用真實麵對他人，用“出賣”來滿足“願望”，他們得到了自己利益，卻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所以“黃金難買寂寞的良藥”，這“寂寞”裏有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的懺悔，由於人人都戴著假麵，每個人都會因沒有一個可以傾吐衷腸的朋友而悲傷，這種寂寞是不能與人分享的。詩的最後一句帶有悲觀在其中，死亡終止了生命，也終止了內心的寂寞、恐懼、懺悔。“臨死帶走了一切秘密”也有諷刺的意味，冷嘲了那些曾經以假麵處世的人最終什麼也得不到。人終歸是要死的，所以生前所擁有的一切到最後也不再屬於自己。無論是出賣“朝霞”和“落日”得到的“五彩的衣飾”，還是用“假笑假哭”換來的“狂蜂浪蝶”，都因生命的結束而失去。他在《日子》一詩中寫道：“時間從未被生命征服”，時間可以帶走一切，人心裏的那份感受，也將埋進墳墓，永不被人知曉。人被欲望驅使而善於偽裝，但偽裝卻給人帶來不為人知的寂寞和悲哀。這樣的人也是可憐的，他們生前用虛假處世，最後還是要寂寞的死去，在塵世中用偽裝換來的一切最終還會失去。
《五彩的衣飾》屬於自由詩，因沒有刻意的追求壓韻而顯得很自然。此詩一共四節，節與節之間是遞進關係，也有一定的時間順序，每一節都有關鍵詞語點明詩歌的意旨。詩的風格婉轉清麗，冷峻悲涼。沒有華麗的辭藻，卻有動人的詩情，內斂中有激蕩，深沉中有清醒。詩人就像一個飽經滄桑的智者，用冷眼掃視著人生的百態。這首詩講究節奏和旋律，讀起來鏗鏘有力。詩人用感性的詞彙表達理性的情感。詩歌的外在麵貌是冷靜的，但細讀它卻能感受到詩人複雜的心境。就像大海，表麵平靜冷淡，但裏麵波瀾起伏，深藏玄機。此詩有很強的可讀性，耐咀嚼，發人深省。詩的第一句“誰為了一件五彩的衣飾，出賣了朝霞與落日”，詩人注重顏色和自然景物給人的審美感受，用暗喻的修辭手法，以此開篇給讀者以深刻的印象。題目就用了暗喻的手法，以“五彩的衣飾”暗喻人虛偽的假麵。詩的前兩節就用了一切否定性的詞語，如“出賣”、“辜負”、“毀滅”、“歎息”等，這些詞給全詩帶來了一種沉重感，奠定著全詩的感情基調。另外，此詩還富有一定的哲理性，它表達了因欲念而偽裝，因偽裝而痛苦的這種人性的悲哀。這首詩的出色之處不僅在於詩歌語言的凝練有力，也在於詩歌意象和詩人心境之間的和諧自然。意象是詩歌藝術的精靈，是詩歌中熔鑄了作者主觀感情的客觀物象。詩人寫這首詩時是四十一歲，低沉冷靜正是這個年齡所具有的心態，所以他的詩中有“夕陽西沉”、“野狗群狐”的意象，這種意象的出現與詩人當時的心態是和諧統一的。詩中的意象有對比性。詩的第一節所用的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意象，如“五彩的衣飾”、“朝霞”、“落日”，但第三節卻出現了“野狗群狐”、“殘瓦短籬”等意象，這種對比是詩人刻意為之，用兩種意象來互襯，使詩節之間有跌宕的波瀾。詩歌的結構具有跳躍性，每節詩都是一個主體，由內在的詩情將這些小節連成一個整體，這樣的結構使這首詩有種內在的張力。這首《五彩的衣飾》不華麗而不平淡，不晦澀而不簡單，筆者認為，此詩不失為徐訏的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