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無所得(1 / 2)

無所得

沒想到虛亦竟會忽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雲生頗為驚訝,想想自己自從進了逃怨林,便見識到道法玄術的威力,知道三界六道的存在,拓寬了對這個人世間的認識,更學會了煉氣修煉,由裏到外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從一個平民雜役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修仙俠士”。

兩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所發生的事看來像是虛幻,是以前的自己所無法想象的,卻不可否認,雲生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不是假象。

於修煉一道,雖是勤加修煉而不輟,但也知道,自己能夠這麼快突破煉氣境界而到達築基中期,遠超常人數年甚至十多年,很大的原因便是有無字玉書和桃木古劍的助益,不然靈燁長老和虛餘道長要搶這兩件寶物又是為何呢。

這一切,看來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其中曲折是否能跟虛亦細說?

雲生想了想,但見虛亦滿臉迷惘懵懂的樣子,終究還是出口要說。

“罷了,”虛亦擺擺手,低下頭去,忽然又說,“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世間便是有這麼多玄妙之事,哪能一一闡述作解,況且這是居士的私事,實在是冒昧了。”

見虛亦說出老子《道德經》裏的這番話,雲生便順水推舟,不多說了。

“隻是,”虛亦臉容一滯,再次露出迷惘的神情,“正如虛餘那般說,為何居士能正麵抗擊巨獸而不敗,而我們隻能躲在身後,苟且偷生?為何有些人勤勉一生,傾付所有,卻隻能一無所成,碌碌無為?為何有些人不動一指,偶得天成,便輕輕巧巧地獲得了常人一輩子也得不到修不成的東西?”

“為何世間有人出身富貴,衣食無憂金屋滿堂,一世名利隨身;為何卻有人出生貧賤,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終生奔波勞累?”

“為何觀主能夠製服妖魔鬼怪,贏得百姓敬仰,而我這個大師兄不過是徒有虛表,名存實無,不堪一擊?命也?運也?還是情緣?人的一生,是否終究逃不過這幾個字?老子祖師乃得道仙人,道法高深,修為精湛,自然能俯視眾生,說那玄妙之事。而小道不過是肉體凡胎,一生大概也不過是井底之蛙,殘葉落花,死水一潭,愚昧得很,這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參透的事啊。”

“我七歲時便進了道門,拜在師父門下,二十多年來一直虔誠修道,也許是我天性駑鈍,悟性太差,‘道’一字對我來說就像是一片汪洋,永遠沒有盡頭,又像是一座深山,沒有一條路徑。我走啊走,爬啊爬,沒有船,也沒有扁舟,沒有拐杖,也沒有腳印,隻有那淹沒喉嚨的水,鋪滿山的荊棘和草木。”

“我像是一個瞎子,走在黑夜裏,找不著方向。我叫師兄虛寧一聲,他卻把我當做是路邊的野狗,隻逗弄一番;我喊虛淨一聲,他卻冷冷從我身邊走過,吐出一口唾沫;我叫住虛餘,他便抱胸站住,隨意頂嘴,滿臉不屑;我要叫回虛平,他笑著回來,滿口稱是,但一背過頭,他便暗暗偷笑,與他人議論去了。唯獨師父青河長老,對我很好,雖然我也不討他的喜歡。”

“但我有自知之明,這些倒是無所謂,我自該如此。虛餘為求桃木古劍,多番偷襲居士,自是為了得償所願,能夠大展威風,名揚天下,可惜最後不過是落得個穿胸身死的下場;虛平年幼無知,平常雖是恃強跋扈,目中無人,卻與他自小孤苦有關,過於依仗虛餘而有些不自知,不足為過,最後仍逃不過慘死當場的命運。而我呢,身為大師兄,對他們無法勸阻,無法訓誡,無法挽救!我付出所有,喊出最大的聲音,用盡所有的力氣,依然沒有將他們拉回來,最後留在我眼前的不過是一片虛無,一朵無果之花!這就是我所想要的嗎?”

“還是說,人世間本來就是虛空一場,有的人做了個美夢,自然心滿意足;而我做了個噩夢,便權當是上天的懲罰?若是如此,倒是遺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