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凶難卜
蒼涼的峰頂，亂石遍布，滿目瘡痍，唯有淡淡的月光灑在上麵，像是一層薄薄的紗布，輕輕撫平療愈著重創的傷口。
孤傲狂妄的靈燁長老就這樣死去了，而且消失得幹幹淨淨，似乎從未踏足過這個世間。
鬆鶴觀的觀主之位，與他再無關聯。
與他有關的一切都將會蕩然無存。
唯有那個煉造千萬仙丹的焚仙爐，輕飄飄地跌落下來，落在了青河長老的手上。
“最後，你還是回到了我的手上，”青河長老輕聲說了一句，“玉水門的鎮派之寶，就這麼穩穩當當地放在我的手上，回想往事，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稍稍歎息了一會，青河長老不動聲色，便閃身落到一塊大石頭前麵，對正在閉目療傷的雲生說道：“身受數十道天蓬尺印，居然還沒死，小子你可真是頑強。”
雲生微微睜開眼看了青河長老一眼，並不言語，不是不想說，隻因重傷之下，身體已然十分虛弱，說任何一句話都會牽扯到髒腑，讓疼痛加深。
青河長老淡然說道：“你覺得，我會如何處置你？”
雲生默然不語，輕輕搖了搖頭。
青河長老深呼一口氣，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已經不是那個初時與你相見的青河道長，我已經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變得心狠手辣，陰邪詭秘？”
雲生覺得髒腑內氣血洶湧，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青河長老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傾訴，也不管那個人是否願意聽下去，繼續說道：“可是，這都不是我的本意，很久以前我也隻想著一心一意參道修仙，沒有陰謀詭計，沒有背叛殘殺，也沒有煩惱和憂愁，做個遊曆天下的俊逸仙俠，這也會是一件多麼美好之事。”
青河長老仰望蒼穹，深邃的眼神裏仿佛置於回憶之中。
“然而，世間之事，吉凶難卜，十有八九都不會讓人如願，”青河長老歎息道，“我唯有抓住最重要的東西，而舍棄其他。”
雲生不過與青河長老見過兩次麵，一次是在西夕村，現身撲滅了八卦火，另一次在石磯嶺鬆鶴觀，贈喚神丹。匆匆會麵，雲生本以為青河長老與靈燁長老不同，會是一個真正的得道高士，慈悲為懷。可惜如今看來，雲生大概想錯了，若是到了必要之時，青河長老也會變得心狠手辣，殘忍無情。
從他對靈燁長老的態度來看就知道，青河長老絕非一個以德報惡的善類。
雲生強忍疼痛，問出了一句話：“你舍棄了什麼？”
青河長老從懷念的記憶回過神來，道：“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你也無須深究。”
雲生苦苦笑了笑，雖不想說話，但心裏也不由得想：說與不說，似乎也與我無關，反倒是你找我來做聽話筒。
青河長老又說：“我的確跟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東西，你就隻當做沒聽到一般吧。反正……”
“跟靈燁長老一樣，你還是要殺我？”雲生忍不住說話了。
“你怕不怕死？”青河長老不答反問。
“我好像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不是嗎？怕和不怕有區別嗎？”雲生輕聲說道。
“哈哈，頑固執拗，直爽真善，如此性情倒真是妙得很，”青河長老朗聲笑道，“若有可能，你我成為忘年之交也是可以的。隻可惜，我不能。”
青河長老看到了雲生眼中的疑惑，又說：“我不能讓我的計劃有絲毫的差錯。正因你是這樣的性情，我想，你很有可能會成為我計劃中的那一個變數，所以，我不能留下你。”
雲生輕輕搖了搖頭，道：“這真是遺憾。”
“這的確是遺憾。”
青河長老說罷，正欲動手，忽地像是聽見了什麼，道：“這裏還有其他人？”
靈燁長老已死，閑逸莊內無人生還，這裏如何還會有其他人？雲生想了想，想起一人，雖受傷疼痛，卻仍忍不住喜出望外，心中大呼：“元岱，一定是元岱，他還沒有死。”
雲生不敢說出聲來，隻因此時若是被青河長老發現，無疑會再次把陳元岱拉入險地。
但青河長老修為精湛，些許聲響已足夠讓他察覺，他陡然跨出幾步，在一處地麵上揚袖一揮，隻聽得“嘩”的一聲，地麵便生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了一個地道。
青河長老出手如風，從地道裏抓出一人，丟到了雲生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