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熙癱坐在地上,捂住頭,周圍很吵,她卻漸漸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師兄抱住她,她拚命地推他,聲嘶力竭地吼他:“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師兄不敢看曲熙的眼睛,隻是緊緊抱住她。
她直愣愣地盯著靈堂上的牌位,揉了揉眼睛,“怎麼會呢,怎麼會呢,”她一邊說一邊狠命地搓眼睛,眼皮通紅的。她忽然之間笑了,拍拍師兄問:“師兄,我是不是看錯了?”
師兄不敢回頭。
那牌位上赫然的六個字:次子陸羽之位。
陸羽,是為國捐軀的英雄,早就死了,那麼如今的這個怎麼會是陸羽呢?
曲熙不住地顫抖,腦中亂作一團,好像有什麼,卻又抓不住。
她忽然大喊一聲:“陸銘!”
師兄神情一怔。
是了,她全都記起來了,全都明白了。
靈堂之上,是陸羽,而她真正的夫君,是陸銘。
她與陸銘新婚不久,邊境就有敵寇來犯,陛下有旨,凡六品以上武官皆隨軍出征,除嫡子外,所有子弟均出征抗敵。
自幼,陸家老爺就偏疼次子陸羽,這次自然不忍心讓愛子出征,便讓陸銘替弟出征,掛的便是陸羽的名號。
他走後不月,曲熙就坐上了如漠北的馬車,用的是胡小魚的身份。
他在漠北五年,她亦陪了五年。
沙場凶險,刀劍無眼,她看到那大刀劃過陸銘的頭頂,立馬衝了過去,她想,大概她就要這樣死了。
可她不知道,陸銘抱著她一家一戶去尋,尋那個能起死回生的老神仙。
老大夫說,要救曲熙要去采藥引子,想要得到,自然凶險萬分。
陸銘什麼也沒說,沒有絲毫遲疑,多少個日日夜夜,他躺在沼澤地邊喘著粗氣,身上的血口子總是好了又裂,多少次麵對猛獸毒蟲,他盡管被咬的痛徹心扉,也不放開手中的草藥,他知道,他的妻子還在等著他。
他終於取回了藥引子,老大夫看看他猙獰的麵孔,歎息:“你這又是何苦,她活了,你卻要死去,終歸不能白頭偕老。”
“可是她能活啊。”他咧開嘴笑了,鮮血從唇邊溢出。
胡小魚和陸銘不能長相廝守。
但曲熙會找到一個良人,過得很幸福。
這就夠了。
陸銘讓老大夫消去關於陸銘與曲熙的這段記憶。
老大夫說,需要四日。
曲熙醒來了。
他在心中默默數著日子,他卻一日比一日坦然。
她問他為什麼戴個帽子,醜死了。
他哪裏能告訴她呢。
他的臉早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曲熙回去的那天,陸銘站在院中看她遠去的背影。
他吐出一大口血,靠著門板滑落。
回來後,師兄告訴她,她曾經愛慕一個叫做陸銘的男子。
後來,聽說他要成親了。
這人真是涼薄至極,婚宴上的梁子是結下了,但她想著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
師兄對曲熙很好,白胡子師傅常常勸她,惜取眼前人。她終究嫁給了師兄。
後來,生下了子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