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甚至連微笑都做不出。
此間,我沒有再見到鵬和鸚他們。聽安若說,他們過得很好。
說起來,我與渡塵已有三十年不曾相見。
我倆的離別還真是草率到極致,隻因那日我不知這就是永別。不是死別,是生離。
我與渡塵婚後不久,他就得貴人相助,一路扶搖,不過三年,就做了宰相。
安若是後來進府的,他長相醜陋,心地卻很善良,我把他收在我身邊。
我常常想,如果沒有安若,誰會替我一個下堂妻收屍呢?
是的,如眾人所料,我這樣一個什麼都不出彩的女子,必然會被拋棄的。
說句實話,我不意外,一點兒也不。
我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再也不用半夜裏對著那個讓我陌生的男人輾轉反側,不用絞盡腦汁回憶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不用提心吊膽今日他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大概沒有變的,隻有他的眼睛和身上的氣味了。
“安若,你說一個人,怎麼會變化如此之大?”安若靠著輪椅,耳朵貼著我的臉。
安若他看不見,聽覺也不大好。據說,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
但我並不厭惡他無意的觸碰。
說出來大概會被人不恥,我居然是渴望的,渴望那樣溫暖的觸碰,似乎這日子也不那麼難熬了。
“有時候,你所看到的,隻不過別人想讓你看到的。”安若的聲音嘶啞難聽,卻是我噩夢纏身夜晚的安魂曲。
“是啊,說不定渡塵是有苦衷的,卻又不想讓我知曉。”我與安若恍若心有靈犀,有時候他說了句糊裏糊塗的話,我卻能聽得明白。
“是。他有苦衷的。”安若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的手背貼上安若疤痕縱橫的臉,笑容有些苦澀:“安若,你不必難過,她一定是不曉得的。”
每次提到她,安若都會忍不住流淚。
多少年了呢。
如今,我提及渡塵,也不過是悔恨多過愛意。
可安若對於他心上的女子,隻有沉重隱忍的愛。
可見,他的愛比我濃烈。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沒有見證這段愛情,但我想把它講出來。
我覺得很不甘心,憑什麼,安若付出了一生一世,卻等不來一雙人的結果。
很久之前,安若在河邊救了一個姑娘。
姑娘活潑可愛,最適合安若這樣內斂的男子了。
二人互生情愫,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本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就在婚禮前夕,新娘被擄走。
最後,救出了姑娘。
可惜,安若的臉毀了。
眼睛看不見了。
耳朵也不好了。
這都無妨,姑娘是個好姑娘,不會在意這些。
隻是,姑娘失憶了。
後來,安若遠走他鄉,姑娘嫁與他人。
頭兩年,姑娘過得不錯。
安若偷偷在姑娘嫁去的人家附近買了套宅子。
隻可惜,這姑娘運氣不大好,與我倒有些緣分,夫家都是個風流的。
安若委身為奴。
姑娘次次遇險,安若次次舍命。
姑娘不開心時,安若會買各種各樣的魚兒逗她開心。
姑娘思念夫君,安若寧肯被打折雙腿也要求少東家去瞧一瞧她。
姑娘被責打時,安若緊緊抱住她害怕她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
他做了這麼多,他的姑娘卻什麼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