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 第十一章 一池碎(一)(1 / 1)

我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甚至連微笑都做不出。

此間,我沒有再見到鵬和鸚他們。聽安若說,他們過得很好。

說起來,我與渡塵已有三十年不曾相見。

我倆的離別還真是草率到極致,隻因那日我不知這就是永別。不是死別,是生離。

我與渡塵婚後不久,他就得貴人相助,一路扶搖,不過三年,就做了宰相。

安若是後來進府的,他長相醜陋,心地卻很善良,我把他收在我身邊。

我常常想,如果沒有安若,誰會替我一個下堂妻收屍呢?

是的,如眾人所料,我這樣一個什麼都不出彩的女子,必然會被拋棄的。

說句實話,我不意外,一點兒也不。

我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再也不用半夜裏對著那個讓我陌生的男人輾轉反側,不用絞盡腦汁回憶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不用提心吊膽今日他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大概沒有變的,隻有他的眼睛和身上的氣味了。

“安若,你說一個人,怎麼會變化如此之大?”安若靠著輪椅,耳朵貼著我的臉。

安若他看不見,聽覺也不大好。據說,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

但我並不厭惡他無意的觸碰。

說出來大概會被人不恥,我居然是渴望的,渴望那樣溫暖的觸碰,似乎這日子也不那麼難熬了。

“有時候,你所看到的,隻不過別人想讓你看到的。”安若的聲音嘶啞難聽,卻是我噩夢纏身夜晚的安魂曲。

“是啊,說不定渡塵是有苦衷的,卻又不想讓我知曉。”我與安若恍若心有靈犀,有時候他說了句糊裏糊塗的話,我卻能聽得明白。

“是。他有苦衷的。”安若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的手背貼上安若疤痕縱橫的臉,笑容有些苦澀:“安若,你不必難過,她一定是不曉得的。”

每次提到她,安若都會忍不住流淚。

多少年了呢。

如今,我提及渡塵,也不過是悔恨多過愛意。

可安若對於他心上的女子,隻有沉重隱忍的愛。

可見,他的愛比我濃烈。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沒有見證這段愛情,但我想把它講出來。

我覺得很不甘心,憑什麼,安若付出了一生一世,卻等不來一雙人的結果。

很久之前,安若在河邊救了一個姑娘。

姑娘活潑可愛,最適合安若這樣內斂的男子了。

二人互生情愫,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本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就在婚禮前夕,新娘被擄走。

最後,救出了姑娘。

可惜,安若的臉毀了。

眼睛看不見了。

耳朵也不好了。

這都無妨,姑娘是個好姑娘,不會在意這些。

隻是,姑娘失憶了。

後來,安若遠走他鄉,姑娘嫁與他人。

頭兩年,姑娘過得不錯。

安若偷偷在姑娘嫁去的人家附近買了套宅子。

隻可惜,這姑娘運氣不大好,與我倒有些緣分,夫家都是個風流的。

安若委身為奴。

姑娘次次遇險,安若次次舍命。

姑娘不開心時,安若會買各種各樣的魚兒逗她開心。

姑娘思念夫君,安若寧肯被打折雙腿也要求少東家去瞧一瞧她。

姑娘被責打時,安若緊緊抱住她害怕她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

他做了這麼多,他的姑娘卻什麼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