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夕陽，在一片殷紅的晚霞中，漸漸沉淪，象烤燒餅的爐子口，慢慢紅的弱了，寒氣便又迅速散開在馬路的盡頭。在高樓的背後，開闊的天空中，飛著幾隻鴿子。出了校門，倫子被一種北風吹的瑟瑟發抖，回頭看看校內無憂無慮的學生，又看看校外縮頭縮腦的行人，倫子緊緊了衣服上的拉練，躲著北風向林斌的辦公室走去；邊走邊看馬路上的情形：順風的暢快的騎行，像好運氣在前麵招手；逆風的累的隻冒熱氣，如剛剛啟動的火車。這一條馬路狀況極差的，偏又是東門的主幹道，來來往往的人又多，馬路上坑坑凹凹，隔三差五就有人摔在那坑裏，象極了被炸彈吻過一遍。鬧騰的人們不敢騎車過往的。汽車搖搖晃晃的來去，像喝醉酒否認路的不平。倫子有一種擔心：會不會有人從車窗裏顛出來？倫子拐進一條居民街，這裏終日熱鬧著，不大的街，也集中了生活所需的三分之一，可就那麼熱鬧：有樹，有機動車道，有人行道，附近就是鋼鐵公司的一個廠房，所以這裏的居民大都是這個廠裏的工人。戰時的革命者，開墾一個根據地，家屬，醫療，政府，學校隨之而來。各種買賣在這裏，在北風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有羊肉串，火鍋，煙酒店，菜市。各種年貨已擺上了櫃台。幸幸苦苦賺的錢，在這裏一張張的變成貨物。林斌上班的地方在這條街盡頭的一棟樓房裏。倫子進去的時候，看門的老頭不情願的將腦袋伸出窗外，好比冬眠的動物，不輕易查看窩外情況，況且，實在是冰天雪地，懶得起來。老頭瞧瞧倫子，見是認識的，不是領導，後悔的又快速縮回頭。倫子就不打招呼的進去了。上了二樓，徑直走向辦公室。在門口聽見林斌在打電話，倫子在門口閃了一下，好讓林斌看見自己的存在。林斌放下電話出來了，對倫子說：“我出去一下，你先坐會兒。”倫子無聊的很，林斌拿了本雜誌給他看，就出去了。林斌再進來的時候問：“倫子，那東西帶來了嗎？”倫子說：“帶來了。”林斌說：“再等一會兒，下班再說吧。”如此，倫子心裏想：比主席還忙的。說完就又下樓去了。倫子站在樓道上，看見拐角處的一個痰盂，有幾口痰沒有吐準，遺漏在痰盂外了，像第一次吃熟食的猿人，不大習慣。倫子抬頭看見牆上帖的牌語：注意衛生，四個字如孩子在紙上的胡亂塗鴉，毫無新意。倫子便想起自己班裏的髒亂差，又想起上曆史課時看見綾子的那一雙美腿。倫子緊慌那緊繃的感覺，忙望向窗外，偏又看見對麵宿舍樓的陽台上晾著的內衣，有紅的，白的，黑的。倫子象犯了不為人所知的偷窺罪，急收回目光。七點多的時候，林斌看完《香草》最後一頁，抬起頭來，對倫子說：“頁數太多，去幾頁吧。”倫子站起身說：“不多了，不能再去了。”林斌說：“幹嗎？那麼認真，玩唄，真想一鳴驚人呀。”倫子搖搖頭說：“不能這樣，這裏麵有困難呢。你說吧，減幾頁？”林斌想想說：“吃飯吧，吃了飯再說。”倫子著急說：“我回去吃，你也回去吃，反正是要回家的。”林彬同意，各自回家。
對於倫子晚點回家，家人是習以為常的。有倫子這樣的兒子，馬老漢從來不說。老伴也沒轍，倫子一不亂交朋友，二不抽煙喝酒，三不亂花錢財。遲點回家，無非是出板報，補課，開班會和林斌聊天，再不就去借磁帶。吃過晚飯，倫子走進自己的房間，照例打開錄音機，聽beyong的歌。這些歌已聽過多遍，像睡眠一樣，不覺煩。獨處慣了，就習慣了。在聽幾首流行歌曲，然後脫衣睡覺。作業是在學校就做完的。昨天用在《香草》上的精力太多。到現在累還未完全消失，全縮在骨子裏，等睡眠的號角一響，呼啦啦一起湧來。困頓的不想看書做習題了。幾首歌放完之後，勞累把酒對月，黑暗中載歌載舞。倫子就進入夢鄉了。夢中，倫子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突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年輕女人，光著身子衝倫子笑，倫子顫了顫身子，看見女人用橡皮筋，一圈一圈纏在腿上。倫子想站起身走開，可雙腿被直直的釘在那裏，動彈不得。倫子又把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女人的雙腿被皮筋箍的通紅的。女人的臉上，卻笑吟吟的，寫滿了誘惑。倫子雙手一撐椅子，想站起來，突然，嘩啦一身響，那雙腿衝出屏幕，展現在倫子眼前，倫子猛的張嘴大叫，可沒有半點聲音，暫時失啞，聲音都在胸膛裏，如鞭炮窩在鐵盒子裏砰砰作響。那女人下半身被勒的又紅有腫，像吃了五六個雞蛋的蛇。倫子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向自己的腿砸去，將痛從斷魂橋上拉回，才站起身慌張向門口跑去。不知咋的，倫子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屏幕，那紅腫的腿和漾著笑的臉，還朝自己這邊來，倫子又扭頭再跑，突然砰的一聲，倫子從夢中驚醒。開開燈，刺眼的燈光，讓眼睛提前進入新的一天。倫子巡視房間，這才看見一條狗坐在床前，伸著舌頭望著自己。倫子料想剛才砰的一聲定是它所為。它名叫羅奧，是倫子的愛犬，周身無雜毛，通體黑，因輪子喜歡足球明星羅馬裏奧，便取了此名。羅奧已兩歲了，品種算中檔次的狼青，可在倫子眼裏，羅奧算是純種了，不僅懂事，而且守職。倫子手一招，羅奧便來到倫子身邊，舔著倫子的手。倫子拍它的頭說：“不早了，睡吧。”倫子指了指床下，羅奧恩的一聲，一頭紮進床底，撲的一聲躺下，那裏有倫子為它鋪好的稻草軟鋪。因為倫子聽說，狗誰在地上，會患上關節炎，此時的天氣又冷，倫子自然對羅奧多關心一點。